颖川城外,残阳如血,将整片天空染成暗红色。曹璟勒住战马,黑色的披风在凛冽的北风中猎猎作响。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田野,瞳孔猛地收缩——原本应该金黄的麦田里,此刻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百姓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几只乌鸦在尸体上方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
一个老汉仰面朝天,胸口插着半截折断的长矛,浑浊的眼睛还圆睁着,仿佛在质问苍天;不远处,几个妇女衣衫不整地倒在血泊中,凌乱的头发沾满了泥土和血迹;最令人揪心的是那个趴在母亲身上的孩童,小手还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母子二人都已没了气息,孩子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曹璟握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他感到喉咙发紧,一股灼热的怒火从心底窜上来,烧得他胸口发疼。这些可都是他大魏的子民啊!
\"畜生!\"夏侯献突然暴喝一声,\"锃\"地拔出佩剑。剑锋在夕阳下闪着刺目的寒光,映照着他赤红的双眼。\"大将军,请准末将即刻渡河,取司马师狗头!\"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额头上的青筋像蚯蚓般暴起,握剑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马隆拍马上前,铁甲碰撞发出铿锵之声。这个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年轻将领,此刻面容扭曲得几乎认不出来。\"末将愿为先锋!\"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些屠戮百姓的禽兽,一个都不能放过!我要亲手砍下他们的脑袋!\"
钟会轻摇羽扇,冷静的声音在一片激愤中显得格外突兀:\"二位将军且慢。\"他修长的手指指向颖水对岸隐约可见的敌军旗帜,\"司马师既敢如此行事,必有所恃。\"羽扇轻轻点了点河面,\"我军当先扎营北岸,以马均改良的投石机压制敌军。\"
桓范捋着花白胡须,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士季所言极是。\"他指向远处冒着黑烟的村庄,\"观敌军行径,必是粮草不济才劫掠百姓。\"转头看向身后整齐的辎重队伍,\"我军补给畅通,当以逸待劳。\"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老谋深算的神色,\"不出旬日,敌军自乱。\"
\"放屁!\"
夏侯献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在军帐中炸响。他猛地拔出佩剑,寒光闪闪的剑尖直指桓范的鼻尖。这位年轻将领双目赤红,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铠甲随着急促的呼吸发出咔咔的响声。
\"就是你们这些耍嘴皮子的文官!\"夏侯献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当年在洛阳对司马懿点头哈腰,像条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才让那老贼坐大!\"他剑尖颤抖着,\"现在还要让将士们继续流血,让百姓继续遭殃吗?!\"
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几位文官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武将们互相交换着眼色,有人面露赞同,也有人皱眉摇头。马隆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指节发白,眼神警惕地在夏侯献和桓范之间来回扫视。
\"够了!\"
曹璟的厉喝如同冷水浇下。他翻身下马的动作干净利落,靴子重重踩在焦黑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尘土扬起,在他紫色的战袍下摆留下淡淡的痕迹。
\"夏侯献,\"曹璟的声音并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注意你的言辞。\"他目光如刀,在夏侯献脸上刮过,\"军中议事,不是市井骂街。\"
夏侯献的剑尖慢慢垂下,但眼中的怒火仍未熄灭。他梗着脖子,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勒住的野兽。
曹璟大步走向一处高坡,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转身面对众将,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夏侯献、马隆听令!\"
两位将领立即挺直腰板。
\"各率一万精骑,\"曹璟的声音清晰有力,\"沿北岸扫荡残敌。遇小股敌军即歼灭之,若遇主力...\"他顿了顿,眼神锐利,\"不可恋战,立即回报。\"
夏侯献单膝跪地,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末将领命!\"他的声音仍然带着怒意,但已经多了几分克制。
马隆也躬身抱拳:\"末将遵命。\"他的表情平静,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其余诸将,\"曹璟继续道,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随我在北岸扎营。张特!\"
一个瘦高的将领应声出列。
\"你的投石机营,\"曹璟指向河岸一处高地,\"布置在那里。我要让对岸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
曹璟最后望向对岸。在渐浓的暮色中,司马师的军营已经亮起了零星的灯火。他的眼神渐渐冰冷,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夜幕完全降临,魏军大营的火把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河对岸,司马师的军营也亮起了更多火光,像是对这边的回应。颖水静静流淌,水面倒映着两岸的星火,仿佛一条缀满珍珠的黑色绸带,在夜色中微微荡漾。
中军帐内,曹璟独自站在沙盘前,手指轻轻划过代表颖水的那道蓝色绸带。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随着火焰的跳动而微微晃动。他的目光落在沙盘上代表司马师军营的木块上,眼神愈发深邃。这一战,不仅要为百姓报仇,更要彻底铲除司马氏这个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