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四年二月,长安,尚书台
寒风呼啸,卷着细碎的雪粒拍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书房内的炭盆烧得通红,却仍驱散不了冬日的寒意。贾充拢了拢衣袖,将冻得发僵的手指凑近炭盆,眼睛却一直盯着案前沉思的曹璟。
\"主公,\"贾充压低声音道,\"关陇八郡雪灾已持续半月,道路断绝,粮价飞涨。今早接到急报,陇西已有数百户人家冻死,安定郡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剧。\"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各郡太守的联名上书。\"
曹璟接过竹简,指尖触到冰凉的竹片时微微一颤。他缓缓展开,目光在字里行间游移,眉头越皱越紧。竹简上\"冻毙者众饿殍塞道\"等字眼格外刺目。
\"情况竟已如此严重......\"曹璟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炭火\"噼啪\"爆响,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面容。他当然知道灾情紧急,但更让他忧心的是洛阳的局势——曹爽整日沉溺酒色,却牢牢掌控着禁军;司马懿称病在家,却暗中结交朝臣。而他自己这个关陇都督,处境实在微妙。
贾充见曹璟沉默,又凑近半步:\"主公,下官有个想法......\"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如将灾情说得更惨些?\"
曹璟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哦?\"
\"奏报里不妨多写些'路有冻骨''人相食'的惨状,\"贾充压低声音,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再添些流民聚众为盗的情节。让曹爽觉得关陇自顾不暇,根本无力威胁洛阳。\"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听得炭火\"噼啪\"作响。曹璟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摩挲着竹简边缘。他突然想起上月入朝时,曹爽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元仲啊,关陇苦寒之地,真是委屈你了\",话语中的轻蔑至今想来仍觉刺耳。
\"好计策。\"曹璟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点头,\"曹爽骄纵,若见关陇如此窘迫,必会轻视于我。\"他提起笔,却在落笔前顿了顿,\"不过......\"
\"主公是担心司马懿?\"贾充阴恻恻地补充,\"那老狐狸称病在家,却暗中布局多时。若曹爽觉得关陇不足为虑,自然会把更多心思放在防备司马懿身上......\"
曹璟嘴角微扬,笔锋在竹简上重重落下:\"关陇大雪,饿殍遍野......\"墨迹在竹简上晕开,像极了干涸的血迹。写到\"易子而食\"时,他的手微微一顿,眼前仿佛浮现灾民绝望的面容。但转念想到洛阳的局势,笔锋又变得坚定起来。
\"再加一句,\"曹璟冷声道,\"郡兵因缺粮饷,多有逃散,恐酿大乱。\"写完将笔一搁,竹简发出\"啪\"的脆响。
贾充躬身接过竹简,眼中闪过满意之色:\"主公英明。下官这就派人快马加鞭送往洛阳。\"
窗外风雪更急了,呼啸的风声中似乎夹杂着遥远的哭嚎。曹璟走到窗前,望着白茫茫的天地,喃喃道:\"成大事者......\"后半句话消散在风雪中,唯有炭盆里的火星迸溅,在黑暗中划出转瞬即逝的亮光。
与此同时,洛阳,大将军府。
华灯璀璨,丝竹悠扬,大将军府的大殿内歌舞升平。金樽美酒,珍馐满席,满堂皆是权贵名士,觥筹交错间尽是阿谀奉承之声。
曹爽斜倚在锦缎软榻上,衣襟微敞,面色酡红,显然已饮了不少。他眯着醉眼,手指随着乐声轻轻敲击案几,时不时放声大笑,一副志得意满之态。
何晏手持玉杯,倚靠在曹爽身侧,笑容谄媚:\"大将军,今日这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可还合您的口味?\"
曹爽仰头饮尽杯中酒,大笑道:\"好酒!好酒!来,再斟满!\"
丁谧醉醺醺地凑过来,举起酒杯,高声道:\"大将军威震天下,就连司马懿那老匹夫也得避其锋芒,今日当尽兴一醉!\"
众人闻言,纷纷举杯附和,谄笑之声不绝于耳。
就在此时,一名侍从躬身入内,手捧一封奏报,恭敬道:\"大将军,长安急报,关陇一带连日大雪,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征西将军曹璟请求朝廷拨粮赈灾。\"
曹爽醉眼朦胧,随手接过奏报,草草扫了一眼,嗤笑一声:\"曹璟这是穷疯了?区区雪灾,也值得大惊小怪?\"
何晏凑过来,瞥了一眼奏报,轻蔑一笑:\"关陇苦寒之地,年年如此,曹璟不过是想借机讨些钱粮罢了。\"
丁谧摇晃着酒杯,醉醺醺地附和:\"就是,大将军何必理会?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
曹爽哈哈大笑,随手将奏报丢在一旁,举杯高呼:\"来!继续饮酒!今日不醉不归!\"
舞乐再起,觥筹交错,谁也没把那封奏报放在心上。
而在大殿的角落,一名侍从低眉顺目地站着,看似恭敬,实则目光幽深冷冽,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心中暗想:\"曹爽骄奢淫逸,不顾百姓死活,终有一日……\"
他的眼神缓缓移向殿外,那里,夜色深沉,寒风呼啸,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