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翠茗茶楼喝了茶,听了戏,等几人从茶楼出来,都是用午膳的点了。
常慧心往茶楼下看了看,发现载着玉琴那辆马车已经不在了,那这肯定是回王府了。
到底是大姑娘,事关自己的亲事,总归是羞臊的。
既已经知道人回了王府,常慧心就不关心了。
她邀请陈妙娘与辛良玉去不远处的聚贤楼用膳,陈妙娘也正有此意,只是被她抢了先。
陈妙娘欣然应允,于是一行人这就又去聚贤楼用了午膳。
一行人坐在二楼包厢中,赵灵姝就坐在靠窗位置。
这个时节,正午的太阳暖融融的,人坐在窗户跟下被太阳晒着,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好在饭菜很快就上来了,赵灵姝的睡意被饭菜的香气一扫,顿时全跑没影了。
用了膳,喝了茶,要散场了,楼下突然传来大动静。
几人登时都顿住了,竖起耳朵听楼下的闹腾。
可楼下又是哐哐当当,又是吆喝怒骂,还有人在劝架拉架,声音太过嘈杂,众人努力听,也听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陈妙娘就招来平城侯府的嬷嬷,“下去看看出什么事儿了。”
嬷嬷去了许久才回来,面上的神色奇异极了,她还特别看了常慧心与赵灵姝两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陈妙娘注意到这一情况,就问,“事情与慧心有关?”
“是,也不是。”
“你这老货,这时候了还打官腔,你是等着打你板子是不是?”
“哎呦夫人,老奴可不敢,只是这下边……据说是昌平伯府的二爷回来了,与友人约在这边吃酒,结果一进聚贤楼,就听到有人说昌平伯府的是非。”
说的还是昌平伯府的二姑娘赵灵溪,好似是说这姑娘嫁进户部尚书府后,日子不好过。
那位三爷不愧是害的两位夫人自杀的人,他对这位续娶过来的继室,也没手下留情。听闻动辄让这位夫人半夜三更起来伺候,还时不时就把滚烫的热汤往人身上摔。
嚼嘴的人不止说赵灵溪,还说昌顺伯府,说那一府的男丁都是没种的。为了个前程,把好好的小姑娘往火坑里推,这还是人么。
说话的两人是户部尚书府的下人,说起府里的秘辛,也是压着声音的。
无奈说的兴起,那声音就压不住,结果好巧不巧被赵仲樵听了个正着,于是,这可不打起来了。
常慧心和赵灵姝听说了打架的因由,面上没别的神色。
那户部尚书府的三爷不是个好的,赵灵溪嫁进去,纯属是进了虎狼窝,可她的亲事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他们也没慈悲到,连坑害他们的罪魁祸首的女儿,还要去怜惜。
再说赵仲樵,他之前可是被判了流放的,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连他这判了流放的都能回京,那洛思潼呢?当初她因杀人未遂,被判了十年牢狱,如今这过去还没两年时间,她是在牢狱中呆着,还是也出来了?
赵灵姝看向她娘,常慧心也一脑门子官司。
陈妙娘是知道这母女俩,与昌平伯府二房的瓜葛的。她自然也知道,因为这母女俩咬死了要状告,结果害的二房两口子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那边府里的人恨毒了他们娘俩。
可这才过去两年,赵仲樵怎么就回来了?
这中间是出了什么事儿?
又是谁掺和到了这件事里,将他们捞回来的?
陈妙娘想到了沉稳老辣的户部尚书,难道是因为赵灵溪做了他的儿媳妇,户部尚书耐不住儿媳妇的央求,将人捞了回来?
亦或者是,这本就是昌平伯府嫁女进户部尚书府的一个条件?
陈妙娘不知道其中的关窍,但她知道,赵仲樵回来,对眼前这对母女来说,绝非好事。
她就满腹忧心的说,“你们要不要先回府,让肃王帮着查查究竟出了何事。”
常慧心点头,“如此也好。”
她还说,“本来还准备下午,邀你们娘俩去布庄逛逛的,如今看来,也只能改期了。”
“改期就改期,那布庄又跑不了。你们先回去忙你们的,我在家等你的口信。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只管来喊我,咱们带着孩子再出去耍。”
“好。”
两方人一起下楼。
到一楼时,常慧心特别注意了情况,就见被砸碎的碟碗茶盏等碎了一地,桌椅等也砸碎了许多,现场一片狼藉,掌柜的正苦大仇深的带着下人收拾。
惊扰了客人,他们今天得赔好大一笔。
不过也无妨,他们聚贤楼背后的东家势力雄厚,便是昌平伯府也赖不了他们的账,稍后自有人去伯府讨账。
掌柜的也看见了从楼上下来的常慧心母女,心中一咯噔。
他并不知道这母女俩也在聚贤楼。
许是他刚才如厕时,这母女俩进来的?
这满京城的贵人,但凡来聚贤楼用过膳,掌柜的就将人记得准准的。
更别提眼前这位夫人的经历可谓传奇。
本是昌平侯的夫人,和离之后却又带着女儿改嫁给大权在握的肃王。
结果不过一年的时间,本不能生的妇人,连儿子都生出来了。
掌柜的看见常慧心,又想起赵仲樵,赵仲樵是因谋杀案才被判刑流放。
而被他谋杀的苦主,就是眼前这娘俩。
这可很是,槽多无口,让人都没法说。
掌柜的也为常慧心忧心,她得罪的前小叔子回来了,且看起来戾气颇重,这位夫人以后出行可千万要小心些。
那等混账无赖,对肃王心存敬畏还好,若没点敬畏心,只怕这位夫人要被算计。
掌柜的走过来,殷勤的问,“方才出了闹剧,惊扰到两位夫人了吧?为致歉,夫人们今日在聚贤楼的花销,就全免了。”
常慧心说,“不必如此,我们在楼上包厢,倒也不曾被妨碍到。该给的银子还是要给的,你们也不容易。”
常慧心执意要给,掌柜的硬是不要,但最后还是收了。
因为这些贵人最是不喜欢欠人情,用一顿饭换一个人情,对他们来说是非常不划算的。
钱娘子付了账,一行人在门口分开,乘上马车各自回府。
马车一启动,赵灵姝就和她娘说,“回头让我爹派个人去查查赵仲樵的事儿。”
常慧心“嗯”了一声,“事情八成是户部尚书做的,只是那位老大人做事老道,绝迹不会让人查到事情与他有关。”
“那也无妨,只要查到赵仲樵是如何回来的就行。”
“其实这件事不用去问你爹,你三舅那边应该收到信儿了,再等等,估计你三舅会写信来告知我们此事。”
当时赵仲樵被流放,老夫人是让赵伯耕暗地里安排,让她那好老二不受苦的。
但是,赵灵姝怎么能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她回头就把事情告诉她三舅了,常慧昌光明正大的安排人盯梢,跟着这些人一起走到流放之地。
这让收了赵伯耕的银子,准备沿途给赵仲樵一辆马车,外加解了他的镣铐,让他舒服些的差役们,瞬间打消了这个主意。
原本他们暗地里还埋怨,说常家做事太绝,不给人留后路。可后来常家的下人趁夜色漆黑,往他们屋里来了一趟,一人给塞了一个荷包。
那荷包轻飘飘的,可里边放的却是银票。
五百两的银票,比赵伯耕给的一百两可丰厚多了。
差役们瞬间倒戈,并觉得他们就是负责看押流犯的差役,当然要尽忠职守,才不负朝廷和父母官所托。
如此,赵仲樵侥幸苟活到流放之地,被判处去采石场劳作。
在这里赵伯耕也准备了人手,甚至已经让人给赵伯耕置办了宅子、下人,就连伺候的女人都找了三个貌美的。
可有什么用?
常家的人紧盯着呢。
但凡赵仲樵从采石场出来,他们就要捉了他去告官,告他欲逃走。
这种流犯,一旦到了流放之地,那是吃住都要被严厉看管的。
吃的是糟糠,住的是大通铺,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劳作之地。
他只要一离开劳作之地,那必定是存了逃跑之心,所以一告一个准。
那边的官员也收了赵伯耕的银子,但上官也怕被牵连,只能将人重惩。
这就导致赵仲樵的日子很不好过,往日富贵白皙的侯门公子,半年之后直接成了五六十岁、鸡皮鹤发的老头。
如今这老头逃出生天了,这肯定是有真神相救了。
常慧心说,“你爹这几天不知道忙什么,咱们且不去烦扰他。且耐心等两天,你三舅的信肯定快到了。”
“您说的也有道理,那咱们就耐心等等。”
回了肃王府,倒是不想,肃王竟在府中。
他怀抱着豆丁大的小永盛,父子俩鸡同鸭讲依依哦哦。
永盛小小一只,肃王却高大威武,他在父亲手中,就像是一个小玩物,看起来颇为搞笑。
肃王看见妻女进门,儒雅的眉眼中瞬间溢出笑意来,“终于回来了。”
永盛似乎也闻见了娘亲的味道,转着脑袋四处找人。
常慧心赶紧上前几步,将孩子抱在怀中。
这小人精,许是认出了母亲,登时便扁着嘴巴要哭,跟谁虐待了他一般。
常慧心说肃王,“你训盛儿了?”
肃王啼笑皆非,“他什么都听不懂,与他说什么都是浪费口舌,我没那个闲情逸致。”
“那盛儿怎么看着不高兴?”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
肃王看向两个女儿,“怎么恹恹的?遇到什么事儿了?”
不等赵灵姝开口,胖丫就打开了话匣子。
她憋了一肚子的话,早等不及要与人说了。
胖丫叽叽喳喳,将赵仲樵从流放之地回来的事情说了。
肃王闻言,登时蹙起眉头。他看向常慧心,“人回来了?你们亲眼见到的?”
“我们没见到,平城侯府的嬷嬷看到人了。”
平城侯府的当家主母与常慧心素来要好,这件事肃王是知道的。
两人的交情始于常慧心初嫁到京城。
当时昌顺侯府与平城侯府门第相当,当家主母又交好,平日里自然多往来。
平城侯夫人身边的下人,会认出昌顺侯府的几位爷,这不奇怪。既然认出了,那人必定就是赵仲樵无疑。
肃王就纳罕,“他之前被判处终身流放……”
后边的话肃王没说,但他的眉头却蹙的更紧了。
如他这种官场老油子,对有些事情是心知肚明的。
赵仲樵能回来,必定是有人在背后出了大力。
而能让一介流犯回归原籍,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对方立了大功。
功过相抵,如此,才能让人这么快回到京城。
肃王就说,“这件事,我让人去打听打听。不过,赵仲樵回京,应该是合理合法的。”
若真有人在背后操纵此事,那人必定不是无名之辈。既然敢冒险参与,那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此事不会牵累到他。
肃王心中已有猜测,只是需要证据去证明罢了。
既然肃王接过此事,常慧心就不担心了。
但她还是挺烦的,毕竟仇人只受了两年苦便逃出生天,她面上没说什么,其实心里非常痛恨背后的帮凶。
晚上休息时,夫妻两个大汗淋漓之后重新洗漱过躺在床上,常慧心窝在肃王怀中,抬起濡湿的双眼看他,“会不会是户部尚书?”
肃王对她这副情状毫无抵抗之力,明明方才才折腾了两次,可现在又有冲动。
但她今日外出了一天,其实非常疲乏,刚才又折腾了许久,至今腿肚子都在打颤。
肃王爱怜的亲吻她的唇瓣,一下下吻着,缱绻而情深。
“许是,但若是去查,绝不会查到他身上。”
堂堂一部尚书,要让这些小事不牵连上自身,不要太容易。
他一个眼神下去,便有数之不尽的人会替他解除烦扰。等事情真的暴雷,又可以洒脱的说从未交代过此事。
所以明知道幕后之人是谁,这件事最后怕也会不了了之。
肃王就安慰常慧心说,“你别抱太大希望……不过,违法之人自有天惩。人在做,天在看,这件事最后肯定会有交代。”
常慧心越琢磨,就越觉得这话有深意。
她就又问他,“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肃王闻言就笑,“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儿,牵连不到咱们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