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什么同事的孩子,那两口子住在这十几年了,都没有孩子,也不着急,我看你那两个养子养女分明就是他们两公母亲生的,你那什么大伯母,是人家外婆呢!”
何天先是诧异,随后又释然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啦,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就是个多余的。
对,用你们读书人的话说,我就是封建糟粕的产物,早晚要被历史的洪流淹没的。
王明山就是这么说的,对不?”
“对个屁,你就是你,是独立的生命,独立的个体,平等享有国家赋予公民的一切权利,他们霸占你家房子,左右你的婚姻,不让你去学校接受义务教育,还骗婚让你帮他们照顾老人小孩,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违法的,那群法盲,还大学生呢,我呸!”
老刘头叹气。
“大学只能过滤学渣,可过滤不了人渣,人要坏,那从骨子里就坏了,跟学历没关系。”
何天从没听人跟她说过这些,忍不住恍惚。
“是这样吗?”
“当然!”
何天感叹。
“还是读书好啊!你们真是生活在了好时候。
我没去过学校,也没人跟我讲过什么道理,从记事开始,身边人就是告诉我地该怎么种,要怎么做事,不能多吃,不能顶嘴,不能违背长辈,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些。”
小刘真是个性情中人,又开始抹眼泪,呜呜哭。
“呜呜,大姐,你真的太辛苦了,嗷嗷,大姐,我给你买糖吃。”
何天摇头。
“不用啦,我大伯母说我肯定是上辈子罪孽深重,这辈子克死亲爹,跑了亲娘,她说只要我这辈子赎罪了,把该吃的苦头吃完了,下辈子就幸福了。
我都熬到这了,可不能因为这一点甜头就坏了修行,下辈子我肯定能是个幸福快乐的小女孩。”
这话说的祖孙俩都绷不住了,俩人扯着一条毛巾,跟拔河似的赛起来哭。
何天拍拍手,摁着膝盖,撑着身体,艰难的站起来,佝偻着背,像个真正的小老太,慢慢往家走。
她租的房子就是个杂物房,很小一间,在王明山家大杂院隔壁。
何天物欲不高,这里已经比农村的倒座房,猪窝旁边好太多了。
小刘作为新闻记者,三要素之一就是真实。
为了验证何天说的话,他专门跑到王明山老家打听了一番。
村民眼里,无论是去走访调查的公安,还是报社记者,都是高尚的人。
在高尚的人面前,昔日编排何天,看何天笑话的村民们突然也高尚起来。
人人都指责王家与何家,人人都在可怜何天。
连何天小时候下着大雪,穿露脚趾的鞋子上山砍柴的事都翻出来说。
小刘潸然泪下。
何天这个催泪小能手就在隔壁,优哉游哉吃吃喝喝,听王明山家的笑话。
王明山不可能放弃唯二的两个孩子,他都快四十了,计划生育也不许他再生。
一番奔走,王志远还是没找到,昔日说要一起南下做生意的伙伴们都找到了,他们说等了王志远几天,没等到。
倒是找了关系,通过丁家旁支,打听到了丁家宝的消息。
王明山急急忙忙买票南下。
几经周折,在一处城中村对外出租的私房里,看到了他的女儿。
昔日两口子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此时挺着大肚子,蹒跚着像个企鹅,慢吞吞给丁家宝做饭。
丁家宝九个姐姐,个个都跟婆婆似的,在旁边监工不说,还指手画脚,一人一句就是九句。
王双玉不仅要做丁家宝的饭,还要做九个姐姐的饭。
就这,她丝毫不觉得自己被人虐待了,晚上丁家宝回来说两句好听的,摸摸她肚皮,再亲她一口,就哄的眉开眼笑。
王明山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曾经自己肆无忌惮发出的飞镖,终于回头,扎在他的亲骨肉身上。
他暴跳如雷,想跳出来直接把王双玉绑回家。
可是丁家宝老娘攻击他的记忆突然复苏。
眼下丁家宝身边九个姐姐,每一个的战斗力都不输丁家宝老娘。
呜~
王明山捂脸,犹豫不决。
在城中村盘旋三天,王明山认识了一个专门捞偏门的,脑筋一转,就想花钱请人帮忙,把他女儿带出来。
结果女儿倒是抢出来了,父女俩都到捞偏门手里了。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大哥,竟然有人敢跟咱们做生意。”
“该说你不知者无畏好呢,还是说你狂的没边儿好呢!”
“哈哈哈,胆儿真肥,也不怕把自个儿撑死。”
王明山傻眼,王明山懊悔。
王双玉莫名其妙被人绑到这,半晌才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王明山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有病,有病你就去治,治不好就去死,你要作死你带上我干啥?你脑子坏了?被驴踢了?吃春药撞了……你这个王八羔子~”
王双玉在瘸腿奶奶十年如一日的影响下,活脱脱一个丁家宝妈二号,王明山看着都傻眼了。
捞偏门被这一幕逗乐,关了他们三天,才分开转手。
“不行不行,你们要多少钱,我回去给你们拿,我是有正式单位的,我有钱,你们别卖我女儿,我拿钱买。”
王明山语无伦次的挣扎,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才消停些。
这些混道上的,什么有钱人,有身份的人没绑过?
道上的规矩,到手了就是货物,货物只能卖出去,不能返厂,破了规矩,就是道上公敌。
“放心吧,你女儿肚子里还有一个,还算值钱,我们把人带到东南亚,养一养,孩子生出来再卖你闺女。”
王明山闻言,目眦欲裂。
要是在国内,他还有一线希望能把人救出来,这到国外,就是他亲手把女儿和外孙送上了绝路。
王双玉挣扎着,不骂人贩子,只骂王明山。
王明山一个成年男人,又有些文化,脑子还行,需要快速脱手变现,省的反咬,很快就被卖到黑煤窑去了。
在黑煤窑里,他看到一个半大小子,被人打掉了半嘴牙,半张脸也毁了,呜呜渣渣还不会说话,可能声带也被人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