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雪莹沉默半晌，在一众不算清晰的目光下……小心地迈出最后一步。
嗡——
女孩只觉得眼前绽开一道红褐相间的光圈，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往下拽了半米，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下狠狠懵逼了一瞬，茫然地跪坐在富有弹性的肉质藤蔓上。
“呃……”
她伸手摸了摸身下垫子似缠结的细小枝条，后知后觉的抬头观察。
入目的景象与之前所见又有所不同，简单来讲，这里要比她刚刚看到的大很多，也真实得多，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桌板上的刻痕，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清晰可见。
刚刚那幕果然又是幻觉么……
女孩在心底默默吐槽了句，尝试着站起来。
忽略四处游动的藤蔓、微微跳动的墙壁、古怪恶心的色彩，只专注空间布局本身，这里竟呈现出令人意外的生活气息——俨然一套能满足简单生活需求的起居空间。
“小樊，你没事吧？”
裴邙左手捧着一片残破的树皮凑近，语气还挺轻松，对女孩的凭空出现毫不意外。
“……”
樊雪莹转头幽幽看了裴邙一眼，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
她的膝盖陷在柔软的藤蔓里，拔出不来了，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作某种程度上的“有事”。
女孩按着旁边的木桩，费劲的想要站起身来，但是显而易见的困难。
裴邙忍着笑，指尖在空气中抓了两下，最后还是选择单手捏着对方的衣领将人提出来。
伴随着不太优美温和的动作，女孩裙子胸口处干涸的暗色血痂窸窸窣窣的擦落了一点，落在布满藤蔓荆棘的暗色地板上……消失了踪影。
地下传来那一丁点微弱的吞食声被两人的说话声所掩盖，没有传进任何一个玩家的耳朵里。
“……你……你们看。”
怯生生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与此同时，系统拖沓的童声也响起来，将女孩鼓起勇气发出的声音压的没有一点存在感。
［各位玩家请注意］
［目前存活人数：16\/18］
“……嗯？”
裴邙第一时间联想到被量魂天平判下地狱的玩家，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一猜想——他从樊雪莹望向自己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
由此猜测着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了？”
他的声音不算小，吸引了在场的所有玩家的目光。
“……”
樊雪莹歪头认真的思考着，掰着手指回答，“那个戴帽子的男人，还有那个胆小的姐姐……”
“他们死了。”
“死了？”
傅朝惊讶的反问，语气里还有些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惊异和后怕，或许在某一个瞬间，他那不太发达的大脑艰难地转动着，想遍了天平上所有可能的死法。
“不是的，他们两个人应该是死于……”
女孩漆黑的瞳孔缓慢的收缩，神情单纯，语气非常平静，像是在叙述一段平庸无趣的故事。
“我想，是贪心和愚昧杀了他们。”
“什么？”
傅朝一头雾水的踱步，完全不明白女孩在说什么。
“好了好了，这不重要，知道是谁死了就行了。”
何燕挥挥手干脆利落的结束这个话题，提醒玩家们将注意力放到正事上——前方最平整宽阔的“墙壁”，一团团木纹正拥簇着蠕动，弥漫出淡淡的白雾。
木杳之前出声就是为了提醒这一异状，只是系统童声更加清晰，没什么人注意到她的声音。此时她攥着沾满泥巴的衣服缩在角落，嘴唇颤抖着，看上去好不可怜。
“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何燕低头靠近，尽量把语气放轻柔。
她有注意到这孩子的动作，所以斟酌着释放善意。
“没……没什么……”
女孩透着绿的眼睛清亮又水润，但在满身污泥浊水的情况下，这一点纯粹的颜色只能将她映衬的更加无助柔弱。
“我是说……开始了。”
木杳最后的声音轻的几乎没有，但玩家却几乎都能领略到的意思。
最后一批玩家也通过了量魂天平，该进入下一阶段了。
……
前方墙壁那块空处涌出越来越多的云雾，贴着墙面并不往四处逸散，反而渐渐凝实，隐约透出一点模糊的画面来。
“我……我都告诉你们了，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
女孩蜷缩在角落，眼里蓄满了泪珠，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没有骗你们……”
“什么情况？”
樊雪莹有点懵，但看着木杳手腕间不知是谁系上去的一条松松垮垮的手绢，好像猜到了什么。
“……你们欺负她了？”
她义正辞严的盯着裴邙的脸，试图看出些什么来。
“嘶……这怎么说呢。”
裴邙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把手里那块巴掌大的柔韧树皮往樊雪莹眼前一推，“她自己要求的，这不能怪我啊。”
“……”
樊雪莹草草看完树皮上幼稚凌乱的字体，盯着看了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她凑的近了些，小声道：“莫非……这是她的日记本？”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困惑，但已经无限接近真相。
这张树皮上歪七扭八的刻着所谓的“罪证”，如：［第十七皮（划掉）批玩家……同（杂乱的笔画）通关……（划痕）4人］
［什么时后……好像（划痕）疼］
［姐姐……我要姐姐］
［（大片划痕）7人］
［他们都……si了，姐姐我害怕（丑丑的哭脸）］
［姐姐我好疼］
［……不哭］
……
樊雪莹沉默了两秒，很轻很轻的问出那个在心底早有答案的问题：“她不是玩家吗？”
“……对，”裴邙盯着前方蠕动的白雾，脸色很复杂，“她自己承认的，说骗了我们，还有她自己没有坏心，如果实在不放心就把她捆起来之类的。”
那孩子又哭又抖整的众人没办法，后面何燕拿丝巾给她手腕系在一起才收了眼泪，缩到角落里去了。
“……”
“你发现的？”
樊雪莹目光落在那一片树皮上，如此问道。
“对。”
裴邙揉着太阳穴，脑子里似乎还回荡着女孩抽抽搭搭的哭声，但事实上，他严重怀疑这张树皮就是女孩刻意摆出来给他们看的——有卖惨的嫌疑。
或许是早有所觉，除了傅朝和另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女生外，在场的玩家反应都不太强烈。
比如卜怜只是靠在一边冷冷的哼了一声，再比如何燕，只是看了女孩几眼顺带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浓雾上一块一块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起伏晃动，展示出一片片不同的画面。
裴邙怔怔盯着左下角的那一块，瞳孔紧缩。
……他知道系统规则里说的［获得一次主动选择的机会］是什么了。
那根本不是字面上呈现出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