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天花板的浮雕在剧烈的震颤，从破碎的裂纹中透出丝丝黑气。
轰——
靠东一侧猛然掉下一块石板，又被内里丝状的不明物体扯住，晃悠了两下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半墙的蜡烛在这剧烈的震动下滚落在地，还有些被带起的杂风吹熄了，一楼霎时间暗了不少。
这是个不妙的信号。
裴邙小心的防着地上那些涌动沸腾的红色气雾，移动着脚步四处打量。
他在寻找那些透明的丝线，但入眼的净是些簌簌掉落的沙石。
二楼塌陷了，那三楼呢？三楼是什么情况？
万一这所谓的枢纽在还未见过的三楼，那真的就很难办了。
两侧的旋转扶梯还在么？说实话，那种结构真的不够结实。
从樊雪莹把钥匙交到他手上已经过去了四分钟，这短短的时间里古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直观的就是那条长长的走廊被整个暴力摧毁了，而此时这种悍然的晃动仍然没有停止，甚至开始朝着其他地方蔓延。
咔嚓——
随着不断的摇动挤压，天花板上裂开一道五米有余的缝隙。
角落里处于阴影区的家具也开始狰狞的蠕动，与天花板上扭动的浮雕同频。
时间非常紧迫，青年沉思两秒，还是打算上去看看，起码了解一下上面发生了什么。
目前最有可能的就两个地方，一个是餐厅后直通地下的石像巨坑，另一个就是他还未曾上去过的三楼。
噢，还有一个大门紧闭的餐厅。
他也没有贸然去查看，整个餐厅在古堡开始疯狂晃动的时候无比的安静，安静的像是不存在。
直觉告诉裴邙不是这里。
餐厅或许有什么复杂的故事，但和出口搭不上什么关系，他现在也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了。
“你们去下面找。”裴邙盯着柳青的眼睛说道。
柳青去过地下，知道路，带路最合适不过了。
“你去找和这个钥匙能匹配的地方，不一定是门，仔细一点。”青年将手中的钥匙举至女孩眼前，一字一句的叮嘱。
他相信女孩的记忆力，她记得住钥匙的形状。
“好。”樊雪莹迅速的点头，黝黑的眸子里有种被重视了的开心。
至于琴桉，裴邙没有任何规划，对方有能力有主见，想去哪就去哪。
说罢这些话，青年快步东侧楼梯口走去，他离这边要近一点。
樊雪莹摩挲着口袋里裴邙留下的几根熏香，有些感动，她知道熏香有什么用。
但当那点感动散去，问题也就随之而来。
他们没有火。
无法点燃的熏香跟摆设有什么区别？
“火。”樊雪莹咬字清晰。
琴桉理解了她的意思，目光四处搜寻了两圈，有了些迫切感。
哪里有火？大厅高处那一圈光芒耀眼的蜡烛…稍稍一碰就化作腐烂的肢体，显然是不能作为火种。
那这古堡里还有正常的蜡烛吗？
答案是肯定的。
“…我记得，餐厅门外就有蜡烛。”柳青胆怯的咽了咽口水，“正好顺路。”
希望那些小蜡烛没有在古堡毫无章法的摇动下熄灭。
“好。”女孩的声音很镇定，尽管头顶的浮雕已经开始弹跳扭动，投下大片难以理解的阴影。
樊雪莹拿走了餐厅外的小半截蜡烛，裴邙不在，他们需要火源。
……
楼梯上布满石渣与灰尘，与二楼相接的地方已经断裂，摇摇欲坠了。
“嘶。”裴邙有些头疼，在楼梯一半的距离就已经陷入了黑暗，他记得在崩坏之前这块地方都不太安全来着。
思及此，他搓搓手指，明亮的电光照亮了大片空间。
一张高达数米的巨大人脸无声的显现出来，黑漆漆的粘连在楼梯尽处。
“？！”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但再去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它似乎没有意识，只是空洞的，绝望的挡着路。
所以这就是之前在阴影里游动的黑影？
它似乎对一切都没有反应，想了想，裴邙掏出口袋里的餐刀，竖着来了一下。
随着刺啦一声，它裂开了，这竟然是一张人皮，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只是在掉落下去前，它极缓慢的动了动眼皮，黑漆漆的眼眶里没有怨气。
它是个困在这里很久很久的亡魂，久到已经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怨恨。
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裴邙若有所思。
这幅残破的人皮留在这里可能百十年不止，太过老旧残破的印记几乎可以让裴邙认出来这是第一批玩家。
他们留下的印记太深了。
至于其他批次的玩家，他只发现了那颗带血的棒棒糖，再无其他。
也许，系统在第一次玩家伤亡惨重后就更改了规则，抹除了玩家留下的痕迹，再或者，这个副本曾经封闭过很久。
但无论哪一种，都影响不了它此刻崩坏的现实。
裴邙敏捷的躲过砸落下来的石块，踏上了二楼。
二楼是完完全全没有光源，黑的虚无，而且他似乎还听到了什么声音。
咕叽咕叽——
窸窸窣窣——
两种声音在不同的地方游移着，形成一种诡异的回响。
青年意识到这种黑暗下二楼的怪物都已经开始活跃。
于是他点燃了一根熏香。
在一缕接近透明的轻烟袅袅飘起后，咕叽咕叽的血肉挤压声一下子就消失了。
…它不动了。
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仍然存在，似乎是来源于…头顶。
但它们并不在破损的天花板上，而是在更高一层。
裴邙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穿透声，他退后一步，缓慢的抬头，看到残破的天花板上被什么戳破了一个洞。
青年手心里捏着一团电光，足以照明，而在这闪动的冷色光芒下，他看到了从上方探出来的半截细长的物体。
那是一截铁链？
裴邙眯着眼睛，仔细打量这像蛇一样挺立着的不明物体，不动声色的往后移动，地面在晃动，但他硬生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细长的物体扭动了一下，灵巧的顺着孔洞钻了回去。
它不小心走错了路，于是假装漫不经心的回到原位，钻出一个更大的孔洞。
就在它扭身的那一瞬间，裴邙突然看清了它身上的一小节，和他在日记本上见到的某个字符一模一样。
尖锐，漆黑，有规律的组合在一起，很难想象这是些什么物质，如此坚硬锋利，又…轻盈。
裴邙看出这些链条般的字符没有攻击的意向，所以他抬眼朝屋顶那东西钻出来的缺口看去。
这一眼是足以引起密集恐惧的程度。
只见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链条成股成股的在上方游动，轻盈的材质碰撞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黑色的骨渣混在其中，带着泥泞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