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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场上蒸腾着灼人的热浪,水泥地面被烈日烤得发烫,连空气都扭曲变形。

新兵们列队站在低矮的训练楼前,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深绿色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一条条紧绷的肌肉线条,汗水顺着脊背滑落,在地面砸出一圈圈水印。

“索降的要领都记清楚了吗?”李昊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带着一丝不耐。他单手拎着一条粗绳,金属锁扣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光,“手腕锁死,重心往后压——赵小虎!你抖什么?”

被点名的壮实新兵猛地一颤,鸭舌帽下的圆脸涨得通红:“报、报告班长!我恐高……”

“放屁!”李昊一脚踹在旁边的轮胎上,吓得一只麻雀扑棱飞起,“上周你爬绳比谁都快,现在跟我说恐高?”

他大步走到队列前,皮靴碾过地面的碎石,扬起一小股尘土。“全体注意,按编号依次上平台!敢再给我出幺蛾子,晚上别想吃饭!”

王凯正在二楼检查绳索锚点,听到动静探出身子。他把衣袖挽到小臂,露出一道蜿蜒的疤痕:“老李,别炸毛。”他冲下面喊:“第一个,徐哲!”

徐哲深吸一口气,走到攀爬墙前,稳稳地握住绳索。肩部的布料因抬手的动作绷紧,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显现得更加清晰。

他侧头时瞥见白夜站在队尾,少年身形单薄,在烈日下像一道白皙剪影。

“准备——”

哨声划破凝滞的空气。徐哲蹬墙下降,动作干净利落,像一道流畅的瀑布。

背后传来一片惊呼,夹杂着金属的碰撞声和短促的尖叫。他脚刚触地,就听见王凯大喊:“小心!”

二楼的平台上,赵小虎像一截失控的木头般翻滚着坠下。

他壮硕的身子在空中转了一圈,衣摆飞扬,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肚皮。时间像被拉慢,徐哲看见李昊暴起的青筋、王凯探出大半个身子的惊险动作,还有队伍中张大的嘴巴——

一道黑影电光般掠过。

白夜冲刺时带起一阵风,扬起地上的灰尘。他腾空跃起那一刻,衣摆翻飞,像展翅的鹤。他在赵小虎即将落地的刹那,双臂牢牢托住了对方的后背和腿弯。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令所有人头皮发麻。白夜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倒退两步,脚底在水泥地上摩擦出刺耳声响。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浮出冷汗,阳光下泛出细碎的光芒,但双臂没有一丝松动。

“白夜!”李昊的吼声透出罕见的慌乱。他冲过来,推开两个站得愣神的新兵,慌张地查看白夜的情况——少年锁骨上赫然是一大片乌青。

“你疯了吗?!让他摔了我们还可以送医,你跟着搭上是几个意思?”

王凯从二楼直接跳下,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却毫不在意:“手给我看看!”他握住白夜手腕时动作带着急迫,触到肿胀处却瞬间放轻,像捧着易碎的瓷器。

“我……没事。”白夜低声道,声音却发虚。他紧咬着发白的唇摇头,右臂耷拉着,角度诡异。徐哲注意到他垂落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像被风吹动的草叶。

“送医务室!现在!”李昊的声音像从胸腔深处挤出,他伸手去扶白夜,却在碰到他肩膀前突然停住,只是小心地护在他身后,如同守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我来。”王凯已经架住了白夜没受伤的那只手臂,动作轻得令人惊讶,“还能走吗?”

白夜咬牙点了点头。

“老李,你留下看着这帮小子——”

“全体听令!”李昊怒吼,声音几乎震动了整个训练场。他一把扯下军帽砸在地上,“赵小虎!操场二十圈!其他人继续练!别让我再看到谁走神!”

他顺手踹翻一个水桶,浑浊的水流蜿蜒到白夜脚边。“看什么?都想跟着加练是不是?!”

——

医务室走廊像被拉长了一样,白夜走得越来越慢,呼吸也逐渐变重。王凯一手扶着他,闻到少年发丝间混着消毒水和血腥味的气息。

“疼就说。”王凯低声道,掌下的肩膀轻微地颤着,像拉到极致的弓弦。

白夜没吭声,只是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军医老陈正在整理医疗用品,看见他们进来差点把托盘打翻:“又是你?”他瞪着白夜,“上次高烧四十度还硬撑训练的就是他吧?”

诊疗床边的金属支架发出刺耳响动。王凯小心地扶白夜躺下,触到他后颈时那片皮肤已是一片冰凉。老陈剪开袖子,空气中仿佛凝固了——

整条右臂肿胀得变形,青紫一片,骨头处鼓起一个不正常的弧度。

“粉碎性骨折。”老陈的声音压得很低,镊子轻点皮肤,“至少六周不能动。”

他拿出石膏绷带,扫了一眼王凯:“你们特——”

“老陈!”王凯突然打断他,眼神落在白夜脸上。少年正望着天花板。

“疼吗?”王凯低声问。

白夜轻轻点头。

“怕吗?”

“怕。”他的声音轻得像风,“怕训练掉队。”

王凯沉默了片刻:“你这条命比什么都值钱。”

石膏凝固的过程漫长而沉默。王凯站在一旁,看着白夜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少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只在绷带收紧时,喉咙滚动了一下。

“好了。”老陈收尾时语气放缓,“一周换一次药,绝对不能动右手。”

门猛地被推开。

李昊气势汹汹闯进来,身上带着一股暴躁的气息,袖口沾着泥,关节还渗着血。他快步走到床前,呼吸粗重。

“赵小虎那混账——”

他目光落在白夜打了石膏的手臂上,话戛然而止。李昊的拳头捏紧又松开,最终只是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石膏的边缘:“疼不疼?”

白夜摇头,声音沙哑:“还能训练。”

“训你个头!”李昊忽然爆吼,一拳砸在铁柜上,震得药瓶直响,窗外麻雀惊飞。

他低吼着:“你知道那混账多重吗?八十五公斤!从四米高摔下来——要是角度偏一点你就……”

“老李。”王凯低声唤了一句。

李昊抹了把脸,拧湿的袖子划过眼角。他俯身靠近白夜,粗糙的指腹擦去他嘴角的血痕:“听好了,小白。没有下次。这是命令。”

——

晚霞透过纱窗,把病房染上一层橘红色。白夜悄悄摸到枕头下的那块巧克力,包装纸发出细微的声音。他刚要拆开,外头脚步声响起,赶紧把手缩回。

“白夜!”张浩的嗓门响亮,一群新兵挤进门,身上的训练衣湿漉漉地贴着身体,带着刚从操场回来的热气。

“你真厉害啊!从天而降救人那一跳,我做梦都梦见了!”“帅爆了!就是……下次别拿命拼了。”

徐哲走在最后,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攥着一个矿泉水瓶,里面插着几朵野雏菊。他把瓶子放在床头柜,指节泛白。

白夜看着花:“李班知道了会骂你。”

“让他骂。”徐哲抬起头,声音嘶哑,眼睛里布满红丝,“你为啥冲上去?”

白夜望向窗外操场。李昊的身影在晚霞中格外挺拔,训斥声远远传来:“今天这表现简直像坨狗屎!加三十个俯卧撑!”

“他会死。”白夜低声回答。

“你也会死啊。”他哑声道,“你是不是从没把自己当回事?”

白夜转头看向他,嗓音轻如尘埃:“如果我不拦,他就得进骨灰盒。”

徐哲瞪着他:“你怎么不怕死?”

白夜勾了勾嘴角,笑意惨淡:“怕。但有些事,比死更可怕。”

徐哲的拳头砸在铁床架上,震得花瓶里的水泛起涟漪:“你!”他猛地掀开白夜的被子——少年左肋处大片淤紫暴露在空气中,“你知不知道你...”

走廊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张浩脸色大变:“是李班!”新兵们像受惊的麻雀般四散,徐哲被推着往外走,最后回头时看见白夜对他轻轻摇头。

门关上的瞬间,李昊和王凯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王凯手里端着餐盘,李昊正暴躁地扯开领口:“...医务连那群庸医!粉碎性骨折居然说成骨裂!”

他们进门时,白夜已经闭眼假寐。李昊放轻脚步走到床前,盯着少年微颤的睫毛看了会儿,突然伸手——

“装睡?”他弹了下白夜的额头,力道轻得像拂过羽毛。王凯放下餐盘,热粥的香气弥漫开来。

“吃饭。”李昊板着脸端起碗,勺子却小心地避开白夜的嘴唇。

“吃不下。”白夜低声回应,声音因疲惫和疼痛带着细微的沙哑。

王凯皱了皱眉:“不吃就继续吊水。”他拿起勺子轻轻喂到白夜嘴边,“这是命令。”

白夜用力咽下第一口,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桌上的黄菊花上,柔和的光线让人有种静谧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