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里王浩的哭腔还在嗡嗡作响,我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可掌心却烧得发烫——引魂铃的铜纹正隔着背包布料硌着我的虎口,那是三天前从旧图书馆阁楼里翻出的老物件,当时谁也没料到它会成为现在唯一能攥住的救命稻草。
李航的啜泣突然变了调,我余光瞥见他蜷在墙角的身影抖得更厉害,可他攥着战术刀的指节却白得吓人。
这不对。
三天前防线吃紧时,这小子还举着灭火器冲在最前面,现在不过东边塌了段防线,他怎么就吓成这样?
“都闭嘴。”我捏紧通讯器,声音压得像生锈的齿轮,“王浩,带后勤组把实验室的防火帘拽下来,堵死一楼侧门——影子人怕光,撑十分钟,我带人下去。”
通讯器里传来重物拖拽的闷响,王浩抽着鼻子应了。
我转身看向湛瑶,她抱着笔记本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发青。
“苏悦。”我冲举着相机的姑娘点头,“把你拍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昨天后半夜三点,三号楼天台的。”
苏悦愣了下,随即按下相机回放键。
模糊的画面里,一个灰影闪过天台栏杆,虽然裹着连帽衫,但我认得那道轮廓——前天早上说去取补给的张涛,本该在仓库里被影子人撕成碎片的张涛,此刻正弯腰往排水口里塞什么东西。
“昨天凌晨,张涛的定位显示他在仓库。”湛瑶头也不抬,指尖停在键盘上,“但仓库监控拍到的,是个套着他外套的影子人。”她调出两张照片,一张是张涛脖子上的朱砂痣,另一张是“张涛”转过脸时,皮肤下翻涌的黑雾,“真正的张涛,可能在三天前就被替换了。”
楼道里突然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比之前更密。
我探头往下看,影子人的轮廓已经爬上了三楼台阶,它们的脸埋在阴影里,只有咧到耳根的嘴泛着青灰——和三天前微信群里疯传的“校园怪谈”配图一模一样。
“林宇那怎么样?”我问通讯器。
“还撑得住。”林宇的声音混着拳风,“但那畜生的伤口在愈合,刚才我砍断它左前爪,现在又长出半根骨头。晨哥,你们那情况如何?”
“影子人封了楼梯。”我摸出引魂铃,铜铃在掌心凉得刺骨,“老规矩,我带李航、大刘先下去清路,湛瑶、苏悦跟赵记者留在这儿——”
“不行。”湛瑶突然抬头,屏幕蓝光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李航有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扫过去。
李航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瑶姐,你说什么呢?我、我就是害怕——”
“你害怕的频率太规律了。”湛瑶调出心率监测图,“刚才王浩报信时,你的心率从75飙升到120,可现在影子人都快到眼前了,你的心率反而降到了60。”她点开一段录音,是刚才李航的啜泣声,“正常哭泣的呼吸间隔是3-5秒,但你的抽噎每2.7秒一次,和张涛前天汇报防线时的频率完全吻合。”
楼道里的刮擦声猛地一停。
李航的脸开始扭曲,皮肤下浮出青黑色的脉络,他咧开嘴,声音像两块石头摩擦:“不愧是湛瑶,比我想象的聪明。”他的瞳孔缩成细线,“但你们来不及了——”
“苏悦!”湛瑶大喊。
苏悦立刻举起相机,闪光灯在狭小的楼道里炸响。
李航尖叫着捂住脸,皮肤表面渗出黑雾,露出底下泛着磷光的骨茬。
我趁机冲过去,引魂铃重重砸在他后颈——铃声清冽如刀,黑雾瞬间被撕开道口子,李航瘫软在地,变回普通学生的模样,只是后颈多了枚青灰色的鳞片。
“这是邪恶使者的标记。”湛瑶蹲下来,用镊子夹起鳞片,“张涛身上也有,应该是他们用来控制人的媒介。”她抬头看我,“赵记者刚才破解了张涛的通讯记录,他们每隔两小时会在校园论坛的匿名板块发帖子,标题是‘今日食堂菜色’,内容是坐标代码。”
楼道下方突然传来闷响,影子人的刮擦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急。
通讯器里林宇闷哼一声:“晨哥!那畜生刚才喷了团黑雾,王浩他们堵的防火帘被腐蚀了!”
我攥紧引魂铃,看向瘫在地上的李航——他的手指还在抽搐,指甲缝里塞着半张纸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午夜十二点,钟楼敲九下,放影子人进教学楼。”
“现在十点半。”湛瑶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个半小时。”
“苏悦,看着李航。”我把背包甩给湛瑶,“赵记者,继续破解他们的联络方式,有什么新消息立刻通知我。”我拍了拍林宇的通讯器,“老林,我带大刘马上下来,撑住!”
大刘抄起消防斧,冲我点头。
我握着引魂铃当先冲下楼梯,铃声随着脚步震颤,每响一声,最近的影子人就发出尖啸,退后半步。
可它们太多了,像团浓得化不开的墨,我砍翻三个,后面又涌上来五个。
“晨哥!右边!”大刘的斧子带着风声劈过来,我侧身避开,影子人的指甲擦着我肩膀划过,火辣辣的疼。
我反手一铃砸在它脑门上,黑雾炸开时,我瞥见它胸口闪了下——和李航后颈的鳞片一模一样。
“它们身上都有标记!”我大喊,“打标记位置!”
大刘的斧子准确劈在影子人胸口,那团黑雾果然散得更彻底。
我们边打边往下,三楼、二楼、一楼,每下一层,影子人就少一分。
当我踹开一楼侧门时,阳光劈头盖脸砸进来,照得我睁不开眼——可等视力恢复,眼前的场景让我血液凝固。
林宇单膝跪在地上,战术刀插在巨兽腿上,那畜生足有两层楼高,皮肤像腐烂的树皮,每走一步地面都在震颤。
它的左前爪还在渗黑血,可伤口边缘已经长出新的骨茬;右边的防线彻底塌了,王浩带着后勤组缩在花坛后面,用灭火器喷着涌过来的影子人。
“晨哥!”林宇抹了把脸上的血,咧嘴笑,“你来的正好,这畜生的弱点在眼睛!刚才我扎了它两下,它疼得直甩头!”
巨兽突然发出轰鸣,尾巴横扫过来。
我拽着大刘翻滚避开,尾巴扫过的地方,水泥地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林宇趁机拔出战术刀,纵身跃上巨兽后背,刀尖直戳它右眼——血沫喷下来,我仰头时,看见灰外套男人的影子正爬上巨兽后背,他的手搭在林宇肩头,嘴型分明在说:“太晚了。”
通讯器突然震动,是湛瑶的声音:“郭晨,赵记者破解了最新的联络帖,内容是‘钟楼已启动,影子人即将觉醒’。还有——”她的声音突然变轻,“我听见楼道里有脚步声,不是我们的人。”
巨兽的轰鸣盖过了一切,我却清晰听见钟楼的钟声——原本该在十二点敲响的钟,此刻提前响了。
第一下,第二下……第九下。
灰外套男人的影子突然凝实,他从巨兽后背站起身,冲我笑。
他的脸藏在阴影里,可我认得那身灰外套——三天前谣言刚传开时,在旧图书馆见过的,说要“挖掘校园秘密”的赵记者?
不,不对,赵记者此刻还在楼上……
“你猜,是谁把引魂铃的位置告诉我的?”灰外套男人的声音像从井底冒出来的,“是谁让张涛替换成影子人,是谁让李航在关键时候拖后腿?”他举起手,巨兽背上的林宇突然僵住,战术刀当啷落地,“现在,你的人,你的防线,你的秘密武器——”他的目光扫过我手里的引魂铃,“都该结束了。”
钟楼的第九声余韵还在空气里震荡,我看见影子人潮突然停滞,它们的皮肤下泛起幽蓝的光,指甲长得能刺穿水泥。
灰外套男人身后,巨兽的伤口全部愈合,它仰天长啸,声浪掀翻了半面围墙。
湛瑶的通讯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杂音:“郭晨,赵记者的电脑……显示邪恶使者的定位在……钟楼顶层。还有,李航醒了,他说……”
“说什么?”我大喊。
“他说,”湛瑶的声音突然被电流声切断,“真正的叛徒,从来都不在你们怀疑的名单里。”
灰外套男人的笑声混着巨兽的轰鸣,震得我耳膜发疼。
他抬起手,指向我——在他指尖,我看见半枚青灰色的鳞片,和李航后颈的、影子人胸口的,一模一样。
而在更远的钟楼顶端,一口青铜古钟正在缓缓转动,钟身上的咒文泛着血光,和引魂铃上的纹路,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