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京渡骤然转身。
容颜正握剑抱臂,靠在窗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像是马上就要跌落深渊,这时候,半空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裴京渡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瞳孔一缩,呼吸由先前的急促慢慢地放缓。
裴京渡心底几分酸涩,可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到这一刻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你来了。”
容颜歪头,“显而易见。”
“这是你的答案?”
裴京渡走到她身前,低头问。
容颜无奈地笑笑,“我说过了。”
显而易见。
她的选择如果不是他,那现在根本就不会出现在燕都。
裴京渡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动作又快又急,腰间那双手如铁箍般,紧紧禁锢着她。
容颜有些意外,“没必要吧?”
她又不会原地消失。
裴京渡看着她的眼神平静,可平静之下透着一层诡异,“你迟到了。”
“但我来了。”容颜看着他的眼睛。
“是。”裴京渡这才缓缓露出一丝笑意,“你还是来了。”
他还以为,还以为……
“以为我不要你了?”容颜促狭地问。
裴京渡罕见地直视前方,并不看她。
容颜笑出了声。
裴京渡等她笑够了,才问:“怎么这么久才来?”
“不久的。”容颜解释,“浮屠前脚到,我后脚就来了,不是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不做声,而是默默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你是要兑现你的承诺了吗?”
既然说到这件事上来,容颜也不含糊了。
她轻轻推开他,脸上带着认真。
“裴京渡,你是真的想与我成亲吗?”
裴京渡虽然对她问这话的意图有些不明所以,却依然毫不犹豫点头,“自然。”
“其实我很好奇。”容颜笑了笑,“你确定你对我是真的爱,而不是依赖吗?”
裴京渡一愣。
容颜平静地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只是因为那一个月,我时时刻刻都陪在你身边,装出了一副爱你的模样,你才会被迷惑。”
“你什么意思?”裴京渡淡淡地看向她。
容颜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或许,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仅仅只是一种依赖。”
裴京渡定定看了她半晌,最后轻蔑一笑,“你小看我了,容颜。”
“或许你并不明白。”他慢慢说道,轻轻摸着容颜的侧脸,“很多时候,我的身体会做出远比大脑更快更真实的反应。”
“我或许会不相信你,但我相信我的直觉。”
容颜愣了愣。
“我能感觉到,你对我并没有恶意,对我的所有好意也是真的,你所谓的装出了一副爱我的模样是什么呢?”
“是表面说着让我不要再拒绝你的靠近,心底实际并不想靠近我吗?是坐在我怀中与我亲吻时,心底却一分波澜没有吗?”
裴京渡抬眸,唇角微勾,“我知道,你不是。”
“你的质疑无非是你觉得我爱的是容颜,而非流烟。但在我看来,那都是你,容颜的确在乎我,但流烟也会在生死之际因为她的私心放我一马,流烟也会在你我明明是敌对时暗中查看我的伤势,只为了看我一眼而冒险闯入我的马车中,不是吗?”
裴京渡拉着他的手,慢慢放在那颗鼓鼓跳动的心脏上。
“爱本身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至少,在我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我的身体就已经告诉过我,我爱你了。”
刚恢复记忆时,他说要让她当牛做马给他赔罪。
后来,许多次,她在他身边时,裴京渡就只剩一个想法了。
永远留在他身边吧。
裴京渡低头凑近她的脸,“容颜,你该相信我了。”
容颜哑然失笑,“裴指挥使这张嘴,做武官真是可惜了。”
裴京渡挑了挑眉:“没关系,辞官回来当你的夫君,也是很划算的买卖了。”
容颜被他逗得直乐。
她坐在窗台上,裴京渡双手撑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她哈哈大笑,幽深的眼底,慢慢浮起烟雨朦胧,伴随着细碎的流光。
裴京渡笑得浅淡,眉眼深处,却是掩藏不住的放松和舒缓。
容颜抬起手,勾着他的脖颈,“我还有最后一件事。”
“说吧。”裴京渡语气温和。
“裴京渡,你的心意我看见了,我也很明白,但是或许你自己也明白,我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官夫人。”
“整日里为那些高门大户的事务烦恼,那些人情往来宴会相聚实在太累了。”
裴京渡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容颜骗他说,她很喜欢当荣华富贵的官夫人。
小骗子,满嘴胡话。
“这可能就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裴京渡调侃道。
“拜拜了您嘞!”容颜当即就准备走人。
裴京渡脸色一变,憋闷道:“变脸这么快?”
“开玩笑。”容颜扫他一眼,“受不了一点委屈。”
裴京渡眉心突突,没好气瞪她一眼。
他算是明白了,谁敢委屈她,一言不合就要撂挑子走人。
他正色道:“你所说的那些,统统都不必担心,我爹娘都死了,整个裴府没人敢给你脸色看,至于你所说的那些个贵妇人之间的宴会往来,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裴京渡捏了捏容颜的鼻子:“你适应不了那样的场合,那就闭门不见,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处在这个位置上,也根本不需要什么伙伴,反正人人皆知,锦衣卫是帝王鹰犬,臣子私交过密,不是什么好事。
容颜一听,拍拍他的肩:“听起来挺好的,如果是这样的官夫人,那我还挺乐意当的。”
“是啊。”裴京渡噙着笑,“整个燕都就我一家是这样的,所以说啊,你注定是要嫁于我的。”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容颜瞥向他,“没有你,我照样可以嫁给别人。”
“你可以试试。”裴京渡笑意吟吟,却无端透着一股寒意。
“但很可惜的是。”容颜耸了耸肩,“没有你的话,我更大的可能是不嫁人。”
裴京渡一怔,眉心那股冷意瞬间散去。
“所以说啊。”容颜突然捧起他的脸,严肃地说道,“裴指挥使,我的嫁衣,是时候该绣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