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自东方而起,笼罩整个京城。
慧真塔下,守塔的御城卫士兵正打着哈欠等待交班之人,就见有人冷着脸往里走。
揉了揉眼,看清来人,急忙行礼,“参见穆相。”
穆原嗯了一声,掀袍直往八楼而去。
她今日未曾来上朝,听说是告假身体不适,他心中挂念,下了朝就去了公主府,却被告知她一夜未归。
孟西偷偷告诉他,殿下和苏大将军昨夜去了慧真塔喝酒,没回。
马不停蹄又来了慧真塔,想喝酒为何不找他,非要找苏卫做什么?还一夜未归。
脚步飞快上楼,一口气不停歇走上八楼。
上到八楼,金色阳光从阁楼打开的门窗上射进来,铺在木地板上。
木地板上滚落几个小酒坛,还有浓郁散不去的酒气。
穆原心中一紧,朝着大开的门走了出去。
外面回廊之上,歪倒两人。
苏卫斜靠在门板上呼呼大睡,明晏栽倒在一旁,手中还拿着酒坛,一只酒坛倒在栏杆边,尚在往下滴着酒。
穆原跨过苏卫,将明晏扶了起来,“公主?”
没有反应。
魏直本想去接公主下楼,被孟西拉住,示意他少管闲事。
穆原将明晏手中的酒坛拿开,检查了下她身上并无不妥,松了口气。
酒量又不好,喝醉了又没意识,还跑出来喝酒,也不怕有危险。
一手穿过腋下,一手超过膝弯将她抱了起来,跨过拦路的苏卫的腿,往里走去。
看向跟来的赵寻程遇孟西魏直,“清理一下,把苏大将军抬回去。”
赵寻程遇立马去拖一身牛劲儿的苏卫。
赵寻刚扶着苏卫的手要拖,下一刻就被一股大力反剪,手差点断了。
“大将军,大将军,轻点儿,断了,断了。”
苏卫看了看来人,松了手,揉了揉眉心,摇摇晃晃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公主呢?”
赵寻还在呼痛,魏直回道:“公主下楼了。”
苏卫点点头,抬脚跨进里屋,准备回家。
慧真塔楼梯小窄小,只容一人通过,穆原抱着明晏只能侧着身子下来,又怕碰到她,步行缓慢。
苏卫转过来就看到走得小心的穆原,愣了下,恍惚想起昨夜明晏和他说的事,不由一笑。
“你这样抱着她出去,御城卫便都知道她与你关系匪浅了。”
穆原对他没有好脸色,“既然如此,你就不该让她喝得这么醉。”
苏卫慢慢跟在身后,“她自己喝的,我又没劝。”
“她酒量不好,喝醉了会头疼,你下次还是别找她喝了。”
苏卫笑道:“那下次带你一起,你看着。”
穆原转头狐疑看了他一眼。
楼梯狭窄,或者颠得不大舒服,明晏伸手拍了一下,不满嘟囔道:“苏卫,走稳点儿。”
穆原皱了眉,回首低头,“我不是苏卫。”
明晏也没听他在说什么,睡得呼吸平稳,满身酒气。
穆原放缓了脚步,稳稳当当往下走。
苏卫抱着手跟在后面,“八楼呢,若是抱不住了,就给我。”
穆原哼了一声,没理他。
一路往下,苏卫看着穆原将人抱了下去,心中有些诧异。
果真体力不错,不是他以为的瘦弱文人。
行至一楼,往外就有御城卫士兵镇守,穆原停了脚步,低头看着怀中双目紧闭之人,不舍得将她让别人抱出去。
苏卫从身后走上来,穆原无可奈何将她放了下来,“我的马车就在塔外。”
“嗯。”
苏卫弯腰,穆原本以为他要将人接着抱过去,没想到他只是弯腰将明晏扛在肩上,一只手扣住她的腰,一手叉在自己腰间,大步走了出去。
穆原跟了两步,“你慢些,她喝多了,顶着肚子会不舒服。”
苏卫满不在乎道:“哪里有那么娇气,你还是太不了解她了。”
腿长,几步就走到马车边,将她放了进去,又走出来,看着穆原,“那就劳烦你送她回府,我也得回家了。”
冯粟从一旁牵来马,苏卫翻身上去,一夹马腹,走了。
苏卫今日像个人样没有找茬,穆原还有些不习惯。
可是也顾不上管他,上了马车,看见明晏坐不稳又滑下凳子歪在马车里,轻叹口气,将她抱了起来,坐在腿上环在怀里。
明晏无意识伸手揽住他的脖子。
穆原鼻尖微动,拿过她的手闻了闻,皱了眉头。
一股烧鸡味混合着酒味。
身上的衣服也沾染了不少酒液,如今睡得天昏地暗,和以前一样,毫无意识,随意摆动她的手都没有任何反应。
那日在船上,那样不老实,她是真的喝多了吗?
如之前一般,穆原轻车熟路将她抱回了主院,莫姚接过将她抱了进去,沈繁星立马去备水为她清洗。
人被接走,穆原还能闻到身上被她沾染的酒气,刚刚被攥紧的肩头还有若有似无的烧鸡味。
他也不能进去帮忙,想了想,还是先回了府,沐浴换衣晚些再来看她。
可等他收拾整洁,准备再去公主府探望之时,大理寺卿派人来请,说是牢中的李矗,交代了些事情。
自那日明晏将李矗冯立交往大理寺之后,大理寺便一直在查。
冯立早就交代,一切都是由李矗指使,他也只是听命行事。
查过他的日常往来,确实只是个跑腿办事的。
故此,大理寺将重点放在了李矗身上。
李矗身为吏部考功司郎中,对于官员考评的影响举足轻重。
收受贿赂无数,自己家中也藏了私账。
大理寺掘地三尺,终于在书房暗格之中找到了账本。
只有入账,并无出账。
和地方交代的贿赂金额却对不上。
日夜不停审问,也不让他睡觉,人慢慢恍惚起来,最后撑不住也吐出了些话来。
说他也只是办事的,收到的贿赂都往上交了。
考功司的官员考评,虽有郎中负责,往上还有侍郎尚书审核,最后递交到右相之处终审,再一起呈报成元帝。
李矗交代,一般小问题,他就能够掩盖,无需往上。
可若是问题不小,那左右侍郎及尚书都多多少少有察觉。
若是再麻烦些的官员,还要大出血再往上贿赂。
这条线上,没人敢说真的干净。
大理寺卿连夜写了供状,让李矗签字画押,找了穆原,一起进宫面圣。
成元帝未曾想吏部官员都十分默契有份参与,不止吏部,涉及到其他部的,也需要掩盖下证据,以免过于明显对不上。
所以李矗交代的事情,涉及之人众多,几乎半个朝堂都没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