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狂风大作,雨打芭蕉,急促热烈。
明晏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睡得分外沉,醒来之时,浑身一松。
一偏头,就看到穆原垂眼坐在床边认真看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摇着扇子。
也不知道他扇了多久,难怪没觉得热。
不过才刚刚盯着看,穆原便转过来看她,视线相接,眼神一顿。
有一种好像他已经看了无数次,每次都睡着,这次居然睁眼了的错愕。
“公主睡醒了?”
明晏从床上坐起来,“失礼了。”
穆原站起身放下书,“时辰不早了,公主可要用饭?”
“什么时辰了?”
“未时过了。”
居然睡了这么久。
“那劳烦穆相了。”
穆原走到书架上放下书,将书桌上镇纸压着的画收了起来,才拉开门让赵寻去准备。
赵寻好奇偷看了一眼。
郎君面色如常,衣衫整齐,半点儿异常也没有。
在里面这么久,安安静静做什么呢?
风大雨大,明晏也没急着冒雨回府,用过饭便在主院和穆原讨论起巡察司的事。
穆原将自己写的有关巡察司的见解递给她看。
许多想法与明晏倒是不谋而合。
“明晖和明昆肯定会安插人进来,这不好防,若是一味阻挡,恐怕巡察司不好设立。但是主官巡察使,不能是他们的人。”
“公主对巡察使可有想法?”
明晏略一思索,道:“我本属意调温承去的,但他是我的人,恐怕没那么容易上任。”
“温兄如今刚在户部做下来,现在把他调走,恐怕会影响仓部司运转。”
“这点我也想到了,原仓部司员外郎降级做了主事,我这段时间观他还算敬业,打算提回来。还有度支司,余康行勤勉,度支司日常也全靠他管着,是户部上次清查难得干干净净的官员,在这位置也干了十来年,我有意提他做度支郎中,你觉得如何?”
“公主既有打算,可以一试,可温兄想上任巡察使肯定不行。”
明晏叹气道:“他之前陪我查户部的账查怕了,如今虽然在户部做下来了,但是还是有些抵触,每日回府神情恹恹,我想着巡察使反正也没合适人选,不如让他去。”
“巡察使品级虽不算太高,但温兄如此短的时间越级晋升,朝中都会反对。”
“所以,他必须有所成绩。”
穆原见她胸有成竹,不免好奇,“公主的计划是?”
明晏道:“巡察使之职先暂时空置吧,到时候我打算暂代一段时间,等温先生能够晋升之时,再提他。”
穆原点点头,“底下的判官巡官又该如何?”
判官两人,巡官若干,是正式有品级的官员。
剩下的小吏只能做录事令史或者察子。
明晏道:“判官为巡察司副职,明晖明昆肯定要安插人,这个位置就得麻烦穆相去想了,我在朝中认识的人也不多,你若有觉得可靠合适的,可以推举。”
“我会留意。”
两人在书桌旁聊了许久,从窗外狂风骤雨聊到风停雨疏,光线也渐渐昏暗下来。
程遇从外而来,“郎君,苏大将军到了。”
穆原一整日放松愉悦的心情在此刻被彻底打破,话都不想回一句。
程遇补充道:“来找公主的,出事了。”
两人同时望向他。
苏卫已经轻车熟路走了进来,面色严肃,不是平时所见的玩世不恭。
两人也知晓事情肯定不简单,站起来身。
他还没说话,跟在身后鼻青脸肿的明绪南就委屈开始告状,“小姑姑,我被人打了,你可得帮我报仇啊。”
————
穆原跟着苏卫和明晏明绪南一起去了南衙,五个黑衣人已经关在地牢。
明晏阴沉着脸道:“御城卫人员混杂,各方势力都有,你这样放回来,可安全?”
苏卫道:“放心,派了我的人看守。”
自进入御城卫,他就将心腹安插了进来。
还未走到地牢刑房,就听到里面的惨叫,还有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明晏拉了穆原一把,“穆相不用进去。”
苏卫的心腹,多半是军中出来,军中刑罚,血腥。
“没事,大理寺刑堂我也去过。”
明晏没再说话,四人一起走了进去。
苏卫已经在路上将事情都详细说了。
刑房中,五人被绑在柱子上,沾了盐水的鞭子已经将几人抽得血肉模糊。
明绪南眼睛都瞪大了,青肿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有人立即搬了椅子过来,四人坐下。
无人开口,穆原等了会儿,问道:“都招了吗?”
面前一御城卫服饰的年轻男人冯粟狠狠抽了一鞭子,收回来,恶狠狠的眼神变得清澈,“没有。”
穆原皱眉,打了这么久还没招,“嘴这么严,恐怕来历不小。”
冯粟道:“不是,卑职还没问呢,大将军吩咐先暴打一顿再说。”
穆原:......
如今也打得差不多了,一个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口鼻流血,惨不忍睹。
冯粟抓着其中一人头发将头扯起来,“说,谁派你们袭击的临王世子?”
那黑衣人嘴里叽里咕噜,进气多出气少,疼得说不出一句话。
明晏转头朝魏直使了个眼色,魏直点点头,从怀里抽出一把巴掌大小的匕首,朝那黑衣人走去。
程遇之前在公主府地牢见识过魏直的手段,也跟了两步,打算开开眼。
背对着几人,穆原也没看清魏直怎么动的,只听到被他行刑那人一声凄厉惨叫,痛苦哀嚎声让本就阴暗黑沉的南衙地牢更加阴森可怖。
再看明晏和苏卫,十分淡定,仿佛已经见怪不怪。
察觉到他的视线,两人同时转头看他。
苏卫道:“逸远若是觉得残忍,可以先回避。”
明晏道:“害怕吗?”
穆原摇头,坐得十分端正。
又听了不久毛骨悚然的惨叫哀嚎,魏直转身道:“殿下,应该是和长街行刺那两人是一伙的,肩头都刺了同样的图案。”
公主府地牢的人整日受刑也未曾招供,最后是受不住刑一命呜呼。
明晏站起身,“继续用刑直到交待为止。”
抬脚,离开了刑房。
苏卫和穆原也跟着出去。
苏卫挑眉问道:“心里知道是谁了?”
“大概有个猜想。”
根据苏卫转述的详情,和刚刚的情况,穆原也猜到了一个人,道:“仅凭猜想,定不了他的罪。”
明晏转头,嘴角挂着一丝嗜血笑意,“小孩子打架罢了,要定什么罪?”
又鄙夷看了一眼明绪南,“惯会给我丢人,还能被人打成这样,不要在外说是跟我长大的。”
明绪南不服气,“小姑姑,是他们偷袭使诈,要是放开了手脚打,我才不会输呢。”
“兵不厌诈,输了就得认,别找理由。”
苏卫手一拍明绪南的肩膀,“世子,挨打没关系,打回去就行了。”
明绪南一头雾水,“可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