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绑架季如的人是受何人指使的这一点,萧晗的人查出来了,顺天府的人却“没有”。
数日后,顺天府递来了消息。
说那几个歹徒是流窜作案的山匪,没有具体的作案目标,劫到季大小姐的头上仅只是因为季大小姐的马车跟他们在那条偏僻小巷里遇上了。
萧晗不会为这种事情暴露以千金为代价培养出来的密探,更不会师出无名地伸手进下级官员的事务中。于是乎,这场绑架就这样被定性为普通劫案,呈给了刑部结案。
之后,季伯礼将那日“为省点路程”走了捷径的车夫杖毙了,便在面上把事情翻篇了。
季如淡淡地看着这一切,在人前时,她除了哭啼两声,什么话也没有说。
山匪打劫,不劫无人治理的城外官道,却劫兵马司随时会巡检到的京城巷道;不低调隐匿自己,却雇来一辆比季如用的马车还大的马车。
贼这么“蠢”,也是难为了顺天府尹要耗费心思去把这些疑点合理化。
那么,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何慧君损失了什么呢?
损了一名得用的车夫,受了丈夫几记只可意会的冷眼,便没有更多了。
这样的结果与季如的预料相差无几。
夫妻荣辱一体,除非季伯礼打算休妻了,否则他就不会允许这种事情被捅到明面上。
无所谓,这才第一回合。
至于第二回合——
趁着季伯礼此时自觉对大女儿有几分理亏,季如向他提了一个要求。
“父亲,女儿想起母亲留给我的嫁妆里有好些铺子。过去因为我年纪小,这些铺子就一直由家里代管着。如今我都十八了,再不学着管起来,只怕会被说成是一无是处,以后便更难找到好一点的夫家了。”
季伯礼也是老滑头了,哪里看不出季如是在顺杆而上。
即使没管过铺子的事情,季伯礼也知道猪肉过手都能沾到油水的道理,何慧君管了铺子那么多年,肯定从中获利不少,这笔收益将来多半还是落到他亲儿子手里的。所以,他是舍不得太早将铺子交给季如的。
偏偏季如的话是占理的,且她现在跟太傅府恢复来往了,而他也忌惮着都察院那些人,怕落下「强占亡妻嫁妆」的话柄。
思虑片刻后,他说:“我让你继母先把其中一间铺子交给你试着打理,等你理顺了,再将其它也都交给你。你看如何?”
这个做法留了很多操作空间。
可是,能先撕开一个口子也是好的。
季如点头,“女儿听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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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何慧君差人来将季如叫了过去,然后又将她带到了前院的一个亭子。
亭子里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已经在那里候着,何慧君介绍,“这是你娘名下的胭脂铺子的掌柜,李堂。”
李堂连忙上前毕恭毕敬地向季如行了个大礼。
季如摆了摆手,打量了面前这个因为生得圆滚滚而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的中年男人一眼,问:“李掌柜签的是卖身契,还是雇工契?”
没料到季如不关心铺子盈利情况,却首先关注这个问题,李堂看向了何慧君。
何慧君笑了笑,“哪一种身契其实都不重要。如果掌柜的敢背叛东家,不论按照哪一种律法,都是重罪。”
季如也笑了笑,故作天真道:“哦?原来大夫人管家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其中是不一样的?我外祖母教过我,签卖身契的是奴,背主者轻可发卖,重可处死;而签雇工契的是民,哪怕做了偷鸡摸狗之事,还得交给顺天府按偷盗论处。差别可大了呢。”
何慧君也不在意她的讥讽,“原来是这样的吗?李掌柜签的是卖身契。你放心吧,他可不敢背主。”
季如又笑了,“他的卖身契不在我手上,我还当不了他的主。”
何慧君的笑容淡了许多,“如儿,李堂是家生子,我总不好单独将他的身契给你吧。那不是拆散了他一家人吗?”
不止是家生子,还是何慧君的陪房,当然是给不得。
季如本也不稀罕,“大夫人既然舍不得,那便将人领回去吧。只要叫李掌柜将账算平了交给我即可。”
何慧君用力捏了捏手里的丝帕,强笑道:“你这才是第一次管理铺子,有个老人带着总归是好的。毕竟你父亲说了,要是管不好这铺子,在你出嫁之前,其它铺子便不能交给你。”
何慧君哪里是为了照顾季如,她是怕铺子里没有了她的人,事情会超出她的掌控。
而她还不知道,区区一个李堂根本掌控不了季如。
季如:“留着李堂也无妨,但掌柜的位置要让出来。”
何慧君盘算了一番后,答应了下来。
待季如离开后,何慧君对李堂仔细叮嘱了几句。
所叮嘱的内容系统全给季如转述了。
季如边听边笑。
何慧君交代之事尽如她所想。
果然,在明确的利害面前,对手要做什么真的很好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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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铺子,又有新手的身份作保护色,季如出府终于不需要再寻事由。
这间最近两年亏损得一塌糊涂的胭脂铺子她肯定是会打理好的,但没必要一上来就打理得太好,所以她在铺子时没有表露出一丝强势,倒是像个学徒,什么都问一问。
然后,利用账上的流动资金和每次出府的时间空隙,她买来了几个脑子不错的女孩,表面上是让她们在胭脂铺帮衬着做事,实则是教她们如何做买卖。
在季如正要让第一批培训好的女员工上岗时,萧晗和萧瑛约定的一月之期到了。
萧瑛召了萧晗过去,要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这一次,萧晗没有再敷衍过去,而是向萧瑛再要了三个月。
萧瑛来了兴趣,“怎么?有了感兴趣的人,还未拿定主意?”
萧晗抿了抿唇,不置可否,“再过三个月,要是我还找不到合适的人,那就随便您指一个人。”
萧瑛笑了,知道萧晗肯定是有了目标。
弟弟的亲事,她等了三年又三年,难道还怕再等三个月?
萧瑛:“好,那吾便再等三个月。可是,三个月后你莫要再说要等一等,那时吾是如何都不会应允了。”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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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离开,萧晗一路上眉头就没松开过。
他心中所想的尽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情。
他分明没有打算将季如当成王妃的人选来观察,可是,因为发生的这些事情,他又不愿意在此时成婚。
该如何理解自己的这种心态呢?
萧晗有点弄不懂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