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季渊回了雪剑峰。
他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把山上几个师弟妹召集到了泰安堂关起门来议事。
被关在门外的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季如知道。
虽然季渊的几个师弟妹都称他作“大师兄”，但其实他们的师傅慕君山在季渊之前还收过一个徒弟。
那个徒弟是个孤儿，从师姓慕，名景照。
他在这个世界故事里有一个很特别的身份：慕寒的父亲。
慕景照天生武骨，聪慧过人，慕君山视他如己出，对他倾囊相授。
他本应是继任掌门的最佳人选，但是，多年前这对师徒因志向不合而分道扬镳，别后再不复见。
不久前，季渊偶然得知慕景照已经殁于八年前靖平县一役。在他身故后，他的妻儿为白鹤山庄所虏。
慕君山虽然到死都没有再提过慕景照，但季渊知道师傅要是还活着，定不会弃徒弟的妻儿不顾。
所以，季渊用尽办法将被困在白鹤山庄地牢里的慕寒救了出来。只是，慕景照的妻子他是带不回来了。
师兄弟几人关起门来商量的无非是慕寒的去从。
而商量的结果是：瞒着慕寒的身世，将他留在雪剑峰，由季渊收作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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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商量完毕后，泰安堂一开门，季渊就让人去请慕寒了。
按上一世的剧情，季渊会轻易就说服慕寒拜入雪剑峰，然后他们会趁着好日子在众人的见证下把拜师礼办了。
厨房里，厨娘在熬腊八粥，季如在旁边的小灶给慕寒熬养生药粥。
本是想等前院那边来人了她再过去的，但是系统说慕寒的黑化值又突然暴升了，而且他拒绝了拜季渊为师。
季如：？？
她收到的剧情提要里可没提过有这么一出。
难道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慕寒的心态发生了转变？
季如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快步往泰安堂走。
这一次，从厨房到泰安堂的路她才只走了一半，慕寒的黑化值就已经从80降到50了。
她到达时，黑化值已经降到了40。
季如松了一口气，同时怀疑上一次慕寒跟赵松竹发生冲突时，如果她晚到几步，那黑化值也就自己降下来了。
事情暂时还不需要她插手，她便轻着脚步走进泰安堂，站在最后面，不去影响里边的谈话。
“即使你对本派武功不感兴趣，不拜入我门下，你也是可以留在雪剑峰的。你既是故人之子，故人已逝，我等便有责任看顾你。”
这是季渊正在劝说慕寒留在雪剑峰。
慕寒对雪剑峰的武功不感兴趣？
这话听着挺违和啊。
上一世不是慕寒想学而季渊不愿意教吗？
而且，从季渊的话可以听出，慕寒不仅不想拜入雪剑峰，他连雪剑峰都不想留了。
啊这……
季如有一瞬间觉得这样也挺好。
矛盾的双方不再见面了，矛盾也就无从激发了。
但……
万一他下山后没几年就去把白鹤山庄给灭了呢？
赵鸣风也劝他：“你尚年幼，又无安身立命之本，我们如何能看你一个人下山呢？”
殷玉宸附和：“就是。你若是孤身下山，保不齐会遇到什么危险。”
慕寒沉默了。
重活一世，他可以不再计较前世的恩怨是非，但他实在是不愿意再经历一次前世已经经历过的糟心事情。
哪怕如今的他必然不会再落入重复的困境，他也是不愿意再与雪剑峰的这些人蹉跎。
但是，在这些人眼里，他只是一个孱弱的孩童，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责任，他们都是不会轻易同意他下山的。
与其在这里大费唇舌，不如就先答应留下，之后再找机会悄悄溜下山？
可是，看这天气，近日必会下雪，一旦大雪封山，强行下山也是自己找罪受。
毕竟真的很冷，路也真的很难走。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前几日他就应该不告而别的，但受着伤离开也是自讨苦吃。
要是当时没跟赵松竹闹那一下，没让伤口裂开就好了。
唉，好烦。
慕寒一直不说话，季渊等人以为他是十分坚决要离开，互相交换了几次眼色。
王飞鸢想了想，提议道：“你的伤虽然好了，但身体还需要将养着，要不就等到开春以后再考虑是否离开的事情？”
慕寒抿了抿嘴。
开春，那得再过三个月啊。
这也太久了。
好不情愿。
见他还是不说话，季如忍不住问：“要是下了山，你准备去何处？”
慕寒闻声微顿，而后转身回头看她。
突地想到什么，他终于开口道：“要不你再送我下山？你送了我下山，就可以趁机在山下过年了。我听人说，城里过年很是热闹呢。”
听起来是一句充满玩心的话。
季如摇了摇头，“眉姨说等下雪后带我去采乌天麻，这个冬天我得留在山上。你若是不离开雪剑峰，来年过年的时候我可以陪你在山下过年。”
慕寒的眼神转瞬即逝地复杂了一下，“冻天采药？那多危险啊。”
说话时他的目光一直锁在季如的脸上，唯恐错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神情。
季如坦然一笑，难得这小孩会关心人，“眉姨每年都去，她很熟悉地形，也会照顾好我，没事的。”
她的话分明是要让他放宽心的，他却下意识地凝起了眉。
虽然季如曾在无意中解释了为何今生的她和前世的她会有所不同，但由于季如是在他恢复前世记忆之就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他一直倾向于认为她也是重生之人。
但是，若她是重生的，她就不该再陪何新眉去采药，更不该在他提到“危险”时毫无反应。
啧，好烦。
有的事情不该是他管的。
但在这雪剑峰上，何新眉和季如可以说是唯二的前世跟他无仇无怨的人了。
难道他要为她们留下吗？
季渊打断了两个孩子逐渐离题的对话，继续劝说慕寒：“你且留下吧。你若是怕冷，我可以让人往你屋子多送些炭。你若是想在山下过年，我二师妹此时正在山下，你也可以住在她处。”
慕寒捏紧了长袖之下的拳头，没让自己做出异常表情，“那这个冬天我便留下来叨扰各位了。”
一旁的季如看了看慕寒的头顶，又看了看他若无其事的表情。
她的眉毛轻挑。
看来某人是真的很不情愿留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