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离开县政府的时候，他接到了姚淑萍的电话。
因为付明的关系，姚淑萍对李默很是客气：“李主任，马栋想要见你。”
马栋算是彻底栽了，面对县公安局的强大攻势，已经交代了很多问题。而现在他想要见李默，肯定是有更为关键的材料，要通过李默爆出来，以此换取减轻刑罚。
如果换作其他人，姚淑萍肯定不会将这样的功劳拱手相让。但是李默那是能够说动省厅的人，姚淑萍自然不敢阻拦。
没想到，李默听说这个事情之后，淡淡说道：“姚局长，我还有一些事情在忙，而且我也不是专业人士，这个面还是不要见了。”
姚淑萍闻言一愣，她是没有料到，李默竟然将这个大好机会推出去了。
“这个……李主任是不愿意见这个面？”
姚淑萍有点想不通，于是再度确认了一下。
李默呵呵一笑，仍然强调：“我不是专业人士，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干。而且这个马栋就是一个小混混，手里面竟然握有这么多的材料，真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扯了一句之后，李默又绕回来：“姚局长自己看着办吧，有空我请您吃饭。”
“客气客气，吃饭就不必了。”
姚淑萍笑着说道，然后挂了电话。
李默知道姚淑萍应该能听懂自己的意思，马栋的事情不能再挖了。一个小混混怎么能够干这么多事情，他的背后肯定是有人的。
现在如果姚淑萍还要继续挖，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李默的目的就是经开区，他到现在所做的事情，仍然是在规则的范围之内。
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李默是不愿意破坏规则，彻底打破目前的平衡。
所以李默的确在等一个电话，却不是姚淑萍这个电话。
就在李默挂了电话上车前往经开区的路上，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李默似乎有所察觉这个电话的不一般，他将车子停在了路边，这才接了电话。
电话那边是一个低沉的男声：“李主任你好，我是市委办公室的马耀。”
李默自然知道马耀是谁，他是市委办公室副主任，也是市委副书记黄祺祥的秘书。他出面，就相当于黄祺祥出面了。
李默笑着应道：“马主任好，请问有什么吩咐？”
马耀淡淡说道：“不知道李主任有没有时间，黄书记想要见你。”
“有，我随时可以过去。”
李默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他就在等这个电话。
马耀给他发了一个地址，李默想了想，还是跟卫香报备了一声，这才开车向马耀所说的地方而去。
马耀所说的地方并不是庆州市内，而是庆州市区和老山县一个小区里面。也不知道这个小区是黄祺祥购买的房子，还是他专门用来会客的地方。
李默到了之后，他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正是马耀，马耀四十多岁，剃了一个小平头，看起来身材有些壮硕。
就马耀这个造型，一点也不像是秘书，反倒像一名保镖。
“请进。”
马耀平时也是不苟言笑，不过他的态度，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李默也不以为意，走入了房子。房子的布置很清雅，无论是墙壁上挂着的字画，还是壁柜之上摆放的古董花瓶，都给人一种很高品位的感觉。
“先坐在沙发上，等会黄书记从楼上下来。”
马耀说完之后，就去给李默泡茶，然后打开门出去了。
这是一个复式的房子，共有上下两层。
李默等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方才听到楼上有脚步声。
上一次在市委党校，李默第一次亲眼见到黄祺祥。黄祺祥微微秃顶，整个人很瘦，不过目光非常锐利。
房间里面本就安静，黄祺祥拖鞋摩擦木地板的声音很明显。他的背后，细碎的光斑透过百叶窗落在他的驼色羊绒衫上，倒像是尊镀了金边的泥菩萨。
哪怕已经见过这样的等级，甚至是见过李胜齐这样的省领导。
在老山县如此特殊时期，私下这个场合，见到黄祺祥的时候，李默还是不免有些紧张。毕竟对方见自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黄祺祥是马栋身后的人。
这个人是黄祺祥，李默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之前吴爱文作为老山县一把手的时候，老山县完全就是黄祺祥的后花园。哪怕是市一把刘华方和市二把马题名，也无法将手伸进来。
这种情况下，经开区里面存在很多问题，而且经开区又是直接与企业打交道的地方，黄祺祥不可能没有插手进来。
甚至，马栋应该就是黄祺祥的一颗棋子。所以马栋很狂，跟李默见面的时候，语言上比较客气，但是就差直接指挥李默了，没有底气是不可能这样的。
李默心里虽然紧张，可是他还是保持表面的平静，他起身相迎：“黄书记，您好。”
黄祺祥挥挥手，意思是让李默坐下，而他也坐到了李默身边：“都说老山县出了一个能人，我也一直想要见见。今天恰好有空，就喊你过来聊聊。”
黄祺祥声音很柔和，宛若打磨木器般的温润。他伸出手，指了一下李默还没有动的茶：“这凤凰单枞味道不错，不过小马熬不出味道，凑合着喝吧。”
李默将茶杯放在手里，摩擦了一番又放了回去：“温度有点高，还是再放一会。”
“嗯，我喝茶也不讲那些意味，也喜欢等茶水降温。喝得太烫了不好，容易伤到食管。我们年龄大了，处处都要注意。稍有不慎，哪里伤了跌了，也要缓十天半个月。”
黄祺祥说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李默知道对方话里面有点自己的意思，暗示自己跟他作对，给他制造了好几次麻烦。
李默淡淡一笑：“黄书记说得有道理，其实年轻人也跌不得。特别是身子骨没长成的时候，跌一下以后都要受影响。”
“哦，但是我看你的骨头很硬啊！”
黄祺祥仍然是笑容，甚至眼睛里面都是笑意，却给人带来不了一点温和之感。
这可是一位能够与一把手、二把手周旋而不落下风的奇人，李默想到他的战绩，就越发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处处都有破绽的三流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