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喜欢看萧无明吃瘪的穆容英,心情大好。
不过她那张狐媚脸蛋,刚露出一丝笑意,下一秒却又僵在原地。
萧无明似笑非笑问道:“所以你得跟我说说,你背后主子三公主的事。”
刚想喝口酒暖身的穆容英,动作愣了愣,后背不禁有些发凉。
仿佛是看穿她心思,萧大世子眯着眸子,笑道:“你不会真傻傻认为,西北狼军的侦察能力是吃素的吧?”
放下酒杯,穆容英柳眉紧蹙。
思索再三,她正欲开口,却是被萧无明出声打断。
“春涧姐姐,喝的有些乏了,要不跳段舞助助兴,也给这新来的狐媚子打个榜样。”
萧无明含笑朝身旁的春涧说道。
穆容英眨了眨,不知萧无名葫芦里卖什么药。
而春涧见世子殿下吩咐,自是没有不从道理。
月光下,只见她解下银丝披帛,足尖一点旋入庭中。
裙摆绽如青莲,腰间软剑随舞姿,时隐时现。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此八字形容春涧的舞姿,再合适不过。
就连容貌能在烟花楼夺了花魁的穆容英,一时间看得也有些出神,忍不住感慨道:“好美的女子。”
就在这不合时宜时候,萧无明忽然将定魂丹瓶掷在石案。
一枚猩红丹丸滚落如血珠。
眸子倒影这枚猩红丹药,穆容英脸上闪过一抹嘲讽,失落道:“看来我是高看你了。”
“老爷子戎马一生,若是能被二叔如此就糊弄过去,那真就撞了鬼。”
萧无明摇头,语气郑重道:“打从一开始,老爷子便不信穆云会叛变。”
话音落地,他又指了指桌上那猩红丹药,面无表情道:“吞了这丹,小爷带你揪当年真凶,若找不出,我萧无明的命便抵给你。”
穆容英闻言瞳孔剧颤。
原先还在舞剑的春涧,不知何时,手中软剑已无声抵住穆容英后心。
夜风卷过满地灰烬。
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不知是对萧无明,还是自己。
穆容英喉间哽着恨与疑,嘶声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萧无明认真道:“你当真以为,府里上下千百号人,称小爷一句世子殿下,他们就真拿我当世子?打从你一进府,老爷子便知你的身份。”
穆容英闻言,终是抓起那枚丹药,闭目吞下。
药苦滑入喉,春涧收剑退回原地,美眸却是闪过一丝无奈。
望凤城,小雪不停。
春涧舞至高潮时,折腰仰面。
发间孔雀簪倏脱飞,直刺槐树!
簪尖钉入树干五寸。
萧无明击掌大笑:“好!这‘惊鸿舞’跳得比说书先生的口水还利索!”
穆容英瞥见簪尾幽蓝,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道:“原来你也是个苦命人。”
时过半夜,有了些许醉意的萧无明,沉沉睡去。
看向眼前这五官比女子还要精致的脸蛋,穆容英的原本松开的手,又紧握起来。
“劝你还是收了这份心思。”
身着翡翠烟罗裙的春涧正弯腰收拾案几上的酒具,轻声提醒:“镇北王府明里暗里的眼睛,可比你想的多。”
她忽然将油渍斑驳的碗碟往穆容英怀里一送,巧笑倩兮道:“能伺候世子殿下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快把这些送去浣衣局?”
指尖摩挲着瓷碗沿,穆容英望着窗外渐沉的月色,恍惚间似又看见昨日在烟花楼檐角翻飞的红纱。
那时她是艳冠全城的穆姓花魁,而此刻却成了镇北王府最卑微的侍婢。
半夜风卷起挂在西边厢房门前的银铃。
一阵清脆铃铛声后,这位穆姓花魁,幽幽一叹。
脑中回想起萧无明刚才话语。
当年惨案,真有隐情?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穆容英猛地咬住下唇,眼底闪过坚毅。
她亲眼所见萧擎苍斩落父亲头颅。
那抹艳红浸透地砖的画面,早已刻进骨髓,永世不忘。
春涧收拾酒杯的动作微顿,目光掠过少女攥得发白的指节,终究只是将杯子擦得更亮些。
扎根王府多年,她深知,有些秘密总要等到黎明破晓时才会揭开。
好在,原地呆愣片刻的穆容英,终是敛下眸中暗涌,垂首收拾杯盘。
春涧将案头银壶注满温水,眼角余光瞥见这女子娴熟动作,唇畔终是露出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楼顶瓦片传来一声细微声响。
春涧忽而抬眸望向雕花院门处,那一闪而过的玄色衣角。
篝火在春涧眼底摇曳,极柔五官下此刻尽是严肃。
最终,又化作一声沉重叹息。
世子殿下又如何,还不是躲不过府内猜疑。
想到这,春涧看向萧无明的眸,柔和几分。
萧无明前后变化,她看在眼里。
这看似荒唐的纨绔表象下,究竟藏着多少惊涛骇浪?
身为贴身侍女,这些不是她该想的。
自己所能做的不过是守着后厨温着的粥羹,等他踏着月色归来时,递上一盏热茶,听他说些不着边际的醉话。
仅此而已。
“走吧,你来得仓促,先睡在我屋子。”
从屋内找来一件狐裘大衣,春涧看向穆容英,指了指院子内西边的厢房,轻声说道。
穆容英顺着指的方向,看向那简单小屋,问道:“今夜你睡哪?”
春涧不语,只是走向萧无明。
根据府里规矩,她该为世子守夜。
穆容英心中明了,倒也没在说什么,起身离开。
月光如水漫过回廊,穆容英抱着铺盖走向厢房,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叹息。
回头时,只见春涧跪在篝火旁,正将世子的外袍轻轻展开。
......
半夜的风,从世子院子一直吹到镇北王的院子。
今夜倒是蹊跷,做世子的萧无明睡得安详,倒是这上了年纪的镇北王,没了困意。
常年一身寻常家翁衣裳的萧擎苍,身处院子也是简朴之极。
一个庭院,一个亭子,一个篝火,一个老翁。
简简单单。
萧擎苍手握酒杯,余光瞥见刚入院子的身影,语气如常道:“如此狼狈模样,被发现了?”
原先在萧无明院落窥探一切的,便是那日在屋檐上与镇北王打赌的何老。
这发色已斑白的老者,走起路来却是身轻如燕,本还在院门的他,转目就到萧擎苍面前。
镇北王重重嗯一声,沉吟片刻,道:“让本王猜猜,是春涧那个丫头吧?”
何老颔首道:“春涧这丫头藏得深,武道已是登堂入室,平日里倒是不显山露水,这份沉稳心性,倒是难得。”
萧擎苍哈哈一笑道:“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