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玉握紧了拳头,心中悲凉一片。
关于苏杰这个人,她知道的确实不多。就连锦衣卫的卷宗上,对当年的事情也只是一带而过。
毕竟此事落在史书上,怎么都会给辰帝刻下一个不辨忠奸的恶名,自然是不能留任何痕迹。
反倒是来到北境以后,她常常听人提起苏将军。
在百姓口中,他是个好将军。
在穆尔克的口中,他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对手。
如今,听青梅说起当年的隐情,她对此人也产生了许多好奇。
苏大人当年的处境,和义父被杀那日何其相似!
“这样荒唐的斩杀一员大将,陛下怎么说?”苏明玉阴郁的问道。
“还能怎么说?”青梅说道,“苏将军一死,陛下就下令让都察院迅速结案。
这人都死绝了,此事也唯有苏将军书房中的一封通敌书信为证,自然无法翻案。
加上苏家拒不受捕,等同于谋反,按道理来说,东厂提督确实是有先斩后奏之权,斩杀苏杰,完全合理合法。”
好一个合理合法!
苏明玉心里冷笑,果然如此,就和当年义父之死一样。
辰帝一句“场上切磋,难免下手失了分寸。”此事便盖棺定论。
她虽然是个女子,却也从小熟读四史,义父不愿她做一个困于宅院的无知女子,专门请了先生教她明辨是非。
先帝驾崩时,她应该只有三四岁。
那时朝堂上对辰帝的继位争议不绝。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辰帝强硬的设立了东厂,行监察百官之权。
魏宗安便是在那个时候,成为了辰帝掌权的一把刀。
辰帝要立威,自然要寻一个合适的人选。
苏杰功高盖主,又是曾经禹王的部下,辰帝必然要除掉他。
但苏家满门忠烈,若是动了他,边境的十万将士能掀翻朝堂。
所以魏宗安出手,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魏宗安此举“合理合法”,但为了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辰帝将魏宗安流放南郡,堵住了天下人的嘴。
但整个朝堂又有谁不知这是辰帝在敲山震虎?
几年后,魏宗安在南郡立了功,被召回京城,官复原职。
他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威。
而那个被拿来立威的对象,正是她的义父。
原来诸多因果,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连接了起来。
苏明玉苦笑,魏宗安如今羽翼丰满,正是春风满面的时候。
可水满则溢,苏杰的曾经,未必不会成为魏宗安的将来。
她有的是时间和魏宗安慢慢耗,也不介意时不时的浇上一把火。
所以,她必须离辰帝足够近,近到可以在辰帝的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青梅见苏明玉脸色苍白,还当她身体没完全恢复,自责道:“瞧我,和您说这些吓人的陈年旧事做什么!
不过姑娘,您别怪我多嘴。
殿下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苏将军是殿下最敬佩的长辈,苏将军离开后,所有人都不敢与罪臣牵扯上什么关系。
最后还是殿下自己一个人,去乱葬岗将苏将军一家的尸体翻出来妥善安葬。
而金校尉,其母与苏将军是双生兄妹。
早年苏老太爷听人说,双生子不易养活,便将妹妹过继给了旁系表亲。
但苏将军依然记挂着这个妹妹,便在她刚及笄时,就将她接来京城,后来许配给了自己的得力干将。
苏瑛,就是如今的金将军夫人,和金蓉儿小姐,是苏家如今唯一的血脉了。
这才是我家殿下对金蓉儿一再包容的原因。”
苏明玉此时的心情有点复杂。
虽然她依然不能赞同宁王他身为主将,却一而再再而三因为私人感情来处理金蓉儿的事情。
但她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亲人,甘愿豁出一切?
但是宁王啊宁王,你可知,重情义对你如今的处境来说,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你的那个父皇如今恨不得将你这个钉子迅速拔去。
而金蓉儿的事,若是让人抓住了错处,足以让你死十遍!
“姑娘?”青梅试探的摸了摸苏明玉的额头,“瞧着也不发热了,怎么脸色还这么差?”
苏明玉放下筷子,心情不佳的说道:“青梅,我有些不舒服,想再睡一会儿。”
青梅闻言立刻扶着苏明玉上床。
但是这青天白日的,她心里又装着事儿,这如何能睡得着?
快到傍晚,凉州城里所有的铺子都已经打了烊。
刚遭遇过天灾,如今又碰上战乱,如今的冷清和上次来这里时的繁华大相径庭。
苏明玉漫步在清冷的街道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二毛的成衣铺子前。
她敲了敲门。这次她没提前打招呼,原以为铺子里无人呼应。
可出人意料的是,门开了。
苏明玉错愕的看着开门的青阳,疑惑道:“你还没离开凉州?”
青阳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将苏明玉拉进院中。
“主子,你的身体……”
苏明玉虚弱摆了摆手道:“我身体没什么大碍。”
“你没走正好,我恰好有些问题要问问你。”
“主子可是想问赈灾粮的事?”青阳突然跪在地上:“主子恕罪!”
苏明玉不明所以道:“你这是做什么?”
青阳抿起唇,挣扎了许久后说道:“我们此行所为何事,不知主子是否还记得?”
苏明玉点点头。
“那您可知圣上的真实意图?”
苏明玉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青阳,你都知道些什么?”
青阳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我之前没同主子说,圣上给您布置了调查宁王的任务,同时也给属下布置了一道任务。”
苏明玉心里咯噔一声:“辰帝派你监视我?”
青阳心里十分难受,却还是点了点头。
“辰帝的意思是,若是您能找到宁王谋反的证据,就让属下的人全力配合。
若是找不到,就由属下接过这个任务,同时除掉您。”
苏明玉突然感觉全身发寒。
呵呵,她自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辰帝的身边,没想到,这么久了,她依然还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若不是因为她与青阳有旧,她都还要被蒙在鼓里!
“所以青阳,你到底做了什么?”
青阳抬起头,坚定的说道:“自打属下从肃州见您时,这一路走来,您都是在为宁王奔走。
属下知道您狠不下心,但辰帝根本容不下他,您救了也是白救,他迟早会死!
所以我用赈灾粮做饵,引诱宁王带走。紧接着,我以您的名义,向圣上呈报。”
“宁王大逆不道,偷盗赈灾粮,私开边境市集,组建民兵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