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金属门在苏芮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咔嗒\"声。
她抱着厚重的实验记录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上烫金的\"李\"字，这是李教授实验室特有的标记。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响——这个时间点，其他实验室的学生都去吃午饭了。
苏芮停下脚步，望着墙上贴满的学术海报，其中一张已经泛黄的纸上写着\"李教授实验室招募助手\"，日期是两年前。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是她看到的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招募海报。
李教授的实验项目很特殊，特殊到学校高层只允许他带一个学生——就是她，苏芮。
其他申请者都被各种理由婉拒了，有人说是李教授太挑剔，有人说是项目经费有限，但苏芮知道真正的原因。
她的指尖划过门禁卡上的芯片，金属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明亮的实验室。
李教授背对着门口，正在调整显微镜的焦距，白大褂在无菌灯的照射下几乎透明。
\"教授，我把昨天的数据整理好了。\"苏芮把记录本放在桌上，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李教授头也不抬：\"放那儿吧。\"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沙哑，\"02号的情况怎么样？\"
苏芮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适应得很好，今天去上了第一节研究生课程。\"她顿了顿，\"同学们都以为他是从国外回来的交换生。\"
李教授终于转过身，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没有。\"苏芮摇头，\"除了那个叫许月的女生...\"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教授，您真的不觉得她有问题吗？\"
李教授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节奏像某种密码：\"彼岸花的人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继续观察，但别打草惊蛇。\"
苏芮点点头，目光扫过实验室角落里的几个培养舱——除了02号的那个是空的，其他都浸泡着形态各异的实验体。
她的视线在03号培养舱上多停留了一秒，那里面漂浮着一个与苏白迎有七分相似的人形，只是头发是纯黑色的。
\"教授...\"苏芮犹豫了一下，\"为什么03号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他和02号不是同批次的吗？\"
实验室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李教授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微不可察，但苏芮注意到了——这是她两年来学会的本领，观察导师最细微的反应。
\"情况特殊。\"李教授最终说道，声音比平时低沉。
她知道李教授的实验室藏着很多秘密，有些甚至连学校高层都不清楚。
比如为什么只有她一个学生，比如那些被拒绝的申请者，比如03号培养舱旁那个永远上锁的柜子。
\"去准备下午的细胞培养吧。\"李教授突然说，打断了她的思绪，\"用新到的那批海拉细胞。\"
苏芮应了一声，走向准备室。
她的余光瞥见李教授站在03号培养舱前，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输入了一长串密码，然后舱体周围的指示灯变成了危险的红色。
那天晚上，苏芮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站在一片银杏林中，金色的叶子像雨一样落下，而远处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银发，一个黑发。
她试图走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
醒来时，窗外刚泛起鱼肚白，冷汗浸透了她的睡衣。
苏芮摇摇头甩掉那个诡异的梦，起床洗漱。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
她穿好衣服，习惯性地看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苏白迎昨晚回宿舍后就没再联系她。
这很正常，他还在适应\"人类\"的生活节奏，但苏芮心里还是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校园里还很安静，只有几个晨跑的学生擦肩而过。
苏芮加快脚步，今天她特意早到实验室，想趁没人的时候检查一下那个上锁的柜子——昨晚李教授的反应太可疑了。
实验室的门禁卡在她手中微微发烫，金属门滑开的瞬间，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苏芮愣住了。
实验室里一片狼藉，培养舱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营养液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湖泊。
而03号的舱体——空了。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门禁卡。
\"教授！\"苏芮喊道，声音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回荡，\"03号不见了！\"
没有回应。
她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玻璃碎片，走向控制台。
显示屏还亮着，上面是一串她看不懂的代码，最后一行显示着\"紧急协议启动-03号逃脱\"。
苏芮的手悬在通讯按钮上方，犹豫着要不要通知李教授。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再次滑开，李教授冲了进来，脸色苍白得吓人。
\"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直奔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就刚才。\"苏芮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来的时候已经...\"
李教授猛地按下某个红色按钮，整个实验室瞬间被刺耳的警报声淹没，同时所有出口\"咔嚓\"一声自动锁死。
\"最高级别封锁。\"李教授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03号比02号危险得多。\"
苏芮的瞳孔微微扩大：\"什么意思？02号不是唯一成功的实验体吗？\"
李教授没有立即回答，他调出监控画面，快速浏览着。
\"理论上是的。\"他终于开口，眼睛仍盯着屏幕，\"但03号是另一个方向的尝试...更激进，也更不稳定。\"
监控画面定格在凌晨3点27分——03号培养舱的玻璃突然裂开，黑发少年缓缓睁开眼睛，那眼神让苏芮后背一凉。
那不是苏白迎初醒时的迷茫，而是某种冰冷的、计算性的目光，像掠食者评估猎物。
\"他...有意识？\"苏芮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李教授的表情更加凝重：\"不止如此。\"他调出另一组数据，\"03号的神经链接是完整的，只是我们一直压制着他的意识活动。\"
苏芮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只有她一个学生——李教授在进行的实验远超出学校允许的范围。
\"他会去哪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校园这么大...\"
李教授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03号体内有追踪芯片，但...\"他指着屏幕上的一片雪花，\"信号被干扰了。\"
苏芮突然想起什么：\"许月！她昨天对02号那么感兴趣，会不会...\"
李教授猛地站起身：\"分头找。\"他递给苏芮一个小型通讯器，\"保持联系，如果发现03号，不要靠近，立刻通知我。\"
苏芮点点头，心跳如鼓。
她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培养舱，断裂的连接线像枯萎的藤蔓一样垂落。
校园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学生们匆匆赶往各个教学楼。
苏芮强迫自己放慢脚步，装作普通学生的样子，眼睛却不断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她先去了图书馆——许月经常出现的地方，但那里只有几个埋头学习的学生，没有白发的踪影。
食堂、体育馆、小树林...苏芮走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却一无所获。
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李教授的声音传来：\"东区监控发现异常，图书馆后的小路，过来汇合。\"
苏芮立刻调转方向，小跑着穿过中央广场。
图书馆后的那条小路很偏僻，平时很少有人走，监控也少。
她赶到时，李教授已经站在那里，面前是一个被破坏的监控摄像头。
\"手法很专业。\"李教授低声说，\"不是普通学生能做到的。\"
苏芮蹲下身，发现地上有几滴银色的液体，在阳光下微微反光。
\"这是...\"她用手指沾了一点，液体立刻渗入皮肤，留下冰凉的触感。
\"熵浊能量载体。\"李教授的脸色更加难看，\"03号在泄漏能量，他很不稳定。\"
他们沿着小路继续搜索，越来越多的银色液体出现在地面和树干上，像某种诡异的踪迹。
小路尽头是一片废弃的小花园，曾经是生物系的实验田，后来荒废了。
苏芮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花园中央的长椅上，坐着一个黑发少年——03号。
03号——那个黑发少年——正坐在长椅上，赤裸的身体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