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秦朗遇险,凌云“人形壁垒”的神威再次显现后,他在骁国军营中的地位变得愈发微妙。
顾昀虽未再给他安什么新的头衔,但对他的优待却是有增无减。
寻常士卒每日闻鸡起舞,操练得汗流浃背,凌云却能睡到自然醒。
普通士兵啃着干硬的军粮,他的伙食则由顾昀的亲兵另行安排,虽说他本身对食物的需求几乎为零,但这份特殊已足够扎眼。
他无需参加任何日常操练,那些项目对他而言,跟小孩游戏差不多。
更何况,谁也不想再看到校场上的器械莫名其妙地损坏。
如此一来,在那些并未亲眼见识过凌云骇人能力的普通士兵和低级军官眼中,凌云的存在便成了一个谜,一个引人嫉妒的谜。
“嘿,你们瞧见没,那个姓凌的,又是一整天没露面。”
“谁说不是呢?仗着将军和秦将军护着,整日游手好闲,凭什么他就能搞特殊?”
“我听说啊,他是用了什么妖法迷惑了将军,不然凭啥一个毛头小子能这么受器重?”
“什么妖法,我看八成是哪个大人物的私生子,塞进来镀金的!”
流言蜚语如同营地里的尘土,无孔不入,悄然弥漫。
嫉妒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
这日午后,一场例行的校场集训刚刚结束。
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擦拭着兵器,或是谈论着方才的操练。
凌云恰好从不远处路过,准备回自己的营帐继续“躺平”。
突然,一个身材魁梧、面带傲色的年轻百夫长拦住了他的去路。
此人名叫魏勇,出身骁国一个颇有势力的武勋世家,自幼习武,在同辈中也算小有勇力,因此颇为自负。
他早就对凌云这“特殊人物”心怀不满,只是碍于顾昀和秦朗的威严,一直没敢发作。
今日见凌云独自一人,周围又多是看热闹的士卒,便再也按捺不住。
“站住!”魏勇横刀立马般挡在凌云面前,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你就是那个凌云?”
凌云抬了抬眼皮,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挑衅的家伙,有些无奈。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待着,怎么麻烦事总能自己找上门?
“有事?”凌云的语气平淡无奇。
魏勇见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心中的火气更盛:“哼,我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也不过如此。听说你在军中白吃白喝,从不操练,莫非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摆设?”
周围的士兵们闻声,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军营中枯燥的生活更需要一些“调剂”。
凌云微微皱眉,他并不想和这种人一般见识,转身想绕开。
然而,他这无视的态度,加上他那极强存在感所带来的无形压迫,在魏勇眼中,却成了赤裸裸的侮辱。
仿佛自己在他面前,不过是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虚了?”魏勇跨前一步,再次挡住凌云,“小子,别以为有将军护着你,就能在军中横着走!骁国军人,凭的是真本事,不是靠脸吃饭的软蛋!”
“锵!”魏勇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刀尖直指凌云,眼神凶狠:“今天,我魏勇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你公平比试一番!让大伙儿都瞧瞧,你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个银样镴枪头!”
场面顿时有些失控,围观的士兵越聚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魏百夫长要挑战凌客卿?”
“这下有好戏看了!”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传来:“魏勇!你好大的胆子!”
秦朗黑着脸,分开人群大步走了过来。
他刚从顾昀那里领了军令回来,便听到这边闹哄哄的,过来一看,竟是魏勇在挑衅凌云。
“在军中公然寻衅,以下犯上!你眼里还有没有军法?”
秦朗怒视着魏勇,“仗着你那点家世,便敢如此无理取闹!来人,给我拿下,按军法处置!”
几名秦朗的亲兵立刻上前,就要去抓魏勇。
魏勇脸色一白,他没想到秦朗会突然出现,而且态度如此强硬。
凌云见状,更觉头大。
他本就不想惹事,这要是真把魏勇给办了,指不定又会引出什么后续麻烦。
他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拉一下秦朗的胳膊,示意他算了。
“行了行了,”凌云开口,同时又瞥了一眼面色有些慌乱的魏勇,随口说道:“差不多得了,刀剑无眼的,万一伤了自己多不好。”
他这句话,本是无心之言,甚至带了点息事宁人的劝解意味。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轻微的被动因果扰动似乎悄然发动了。
原本还持刀指向凌云,准备据理力争一番的魏勇,只觉得脚下突然一滑,像是踩到了一块看不见的苔藓。
他“哎哟”一声,身形不稳,手中紧握的佩刀竟控制不住地脱手而出!
那柄精钢佩刀在空中打着旋儿,划出一道亮眼的弧线,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铛”的一声,直直地插在了魏勇自己面前的地上,刀柄兀自嗡嗡颤动,锋利的刀尖距离他的脚趾,仅仅只有分毫之差!
若是他刚才再往前一步,或是刀尖再偏那么一点点,后果不堪设想。
全场瞬间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紧接着,不知是谁先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同点燃了引线,校场上顿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新招式?自己把刀扔了?”
“魏百夫长好俊的‘飞刀’功夫啊!”
“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佩服佩服!”
魏勇的脸涨得通红,从脖子根一直红到耳尖。他看着插在自己脚前的佩刀,又看看周围笑得前仰后合的士兵,以及一脸错愕的秦朗和似乎什么都没做的凌云,羞愤欲绝。
“你!你你……”他猛地抬手指着凌云,声音尖利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你用了妖术!大家看到了!他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妖术!”
这声尖叫,让原本的哄笑声略微一滞。
“肃静!”
一个威严而冰冷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将军顾昀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人群外围,面无表情地看着场中发生的一切。
他刚才巡营至此,恰好目睹了这戏剧性的后半程。
顾昀缓缓踱步上前,锐利的目光扫过魏勇,又淡淡地瞥了一眼凌云,最后停留在魏勇那张因羞愤而扭曲的脸上。
“技不如人,便是妖术?”顾昀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骁国军中,何时容得下这等无能狂怒之辈!”
他顿了顿,语气转厉:“来人!”
“在!”两名亲兵立刻出列。
“魏勇身为百夫长,不思操练,反在校场寻衅滋事,扰乱军心!拖下去,重打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是!”
魏勇还想争辩,却被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兵死死架住,堵住了嘴,直接拖了下去。
他那不甘的呜咽和随之而来的军棍击打声、以及凄厉的哀嚎,远远传来,让校场上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顾昀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那些先前还在起哄、或是心中对凌云怀有嫉妒和不屑的士兵,纷纷低下头颅,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此刻,他们再看向凌云时,眼神中已不仅仅是好奇,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神秘与深深的敬畏。
凌云站在原地,看着这急转直下的一幕,又看了看被拖走的魏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我……我真的只是想好心劝一下而已……”
他感觉自己那个随机麻烦制造机,功率似乎又增强了不少。
……
沧国,听雨阁。
密室幽深,烛火如豆,在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陆琛负手立于那幅巨大的九洲堪舆图前,目光沉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暗影中,几名被称为“雨燕”的黑衣密探垂首而立,气息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阁主,”其中一人声音沙哑,如同夜枭低鸣,“综合各方传回的蛛丝马迹,骁营那位客卿凌云,确有异于常人之处。幽国斥候与骁军内部皆有传言,称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陆琛微微侧过脸,烛光勾勒出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传言终究是传言,不足为凭。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玩味,“此等人物,若不能为我沧国所用,便是悬顶之剑,不得不防。”
修长的手指在堪舆图上,轻轻敲了敲骁国锁虎关的位置,发出“叩叩”两声轻响,在寂静的密室中格外清晰。
“既然他如今身在骁军大营,你们便替本座去‘拜访’一番。”
陆琛唇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记住,首要任务是测试其对毒物、迷药的抗性,以及夜间的警觉程度。我要的是活的情报,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若他真是块璞玉,便需小心雕琢,而非直接敲碎。”
“属下明白。”暗影中传来几声整齐划一的低沉回应,没有丝毫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