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安卉受伤那天开始,她的睡眠时间就开始碎片化了。
特别是住院那几天,因为药物关系,她时不时就睡上两三个小时,而且还是不分白天黑夜地睡。
虽然现在她已经出院了,但这个混乱的作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调整回来的。
所以在抵达翠山市的这天晚上,她强撑着精神吃完了晚饭,在把药片吞下去的下一秒,她就已经躺倒在床上,裹着被子闭上了眼睛,光速入睡。
甚至都来不及洗个澡换身衣服。
见此,唐修竹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一切,然后抱着电脑坐在客厅处理自己的工作,生怕惊扰了她的片刻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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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窗外的翠山市依旧灯火阑珊,屋内却安静地只剩下偶尔响起的键盘声。
唐修竹还在处理积压了近一周的工作,但线上和异地的工作效率到底是比不上自己亲自在公司时候的效率高,他也不想让助理们大晚上还陪自己加班,所以处理的速度就慢了些。
同时,他还要时不时看一眼王安卉的情况,确保她没有踢被子,或是动作太大压到伤口等等。
一来二去,他一晚上其实也没处理掉多少工作。
原以为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王安卉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再不济也能连续睡上六七个小时。
没想到她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忽然就醒了,而且精神得仿佛能上山打老虎。
唐修竹自然是还没休息,看见王安卉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算了算时间,叹了口气:“又是只睡了三个小时左右。”
王安卉撑起左臂缓缓坐起身,又被唐修竹轻轻拢入他的怀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现在开始担心明天的庭审了。”
她对邢薇律师很有信心,但事到临头她很容易对自己没有信心,生怕自己一紧张说错什么话,成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队友。
“不用太紧张,我们都会在你身边。”唐修竹轻声说道,语气坚定而温暖。
“而且邢律师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明天庭审的时候你只需要陈述事实、如实回答法官的问题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她。”
他温热的手掌悄然握住女孩微凉的指尖,另一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安抚着,试图让她感到安心,从而放松精神。
“明天你会坐在旁听席吗?同我一起面对这一切?”王安卉微微撑坐起身,看向那双盛满了温柔的双眼。
“当然会。我始终会在你的视野范围内,只要你想,你随时都可以看到我。”
说着,他稍稍收紧了手臂的力道,用言语行动告诉她自己在她身边。
窗外的树影轻轻摇曳,远处传来几声犬吠。王安卉靠在唐修竹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再睡会儿吧。”唐修竹轻抚她的后背,“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王安卉点点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奇怪的是,方才还精神奕奕的她,此刻却突然涌上一阵倦意。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之际,她感觉到唐修竹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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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即便是回笼觉,王安卉也没能睡多长时间。
这一晚上她断断续续又醒过来两次,最终在凌晨五点的时候爬了起来,彻彻底底没了睡意。
按照他们先前规划好的时间来看,七点从酒店出发,大概四十分钟后到达法院,然后在附近吃个早餐,在八点半左右进入法院等候开庭。
现在距离他们出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王安卉一时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又怕动作太大惊扰了唐修竹休息,便一个人抱着毛毯,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发呆。
她静静地看着夜空渐渐褪去墨色,东方泛起鱼肚白,城市的轮廓在晨光中一点点清晰起来,路灯次第熄灭,早班公交的车灯在街道上划出流动的光痕。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唐修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悄无声息地走到王安卉身后,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肩上:“早安。”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六点半了,是时候收拾一下出发了。
翠山市要比清安市要冷许多,一向不爱穿秋裤的王安卉也不得不乖乖套上,现在自然是温度要紧,风度看着正经就行。
司机、医护人员、保镖,包括邢薇,他们一行人已经等候在楼下,王安卉在踏出酒店门口的那一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肩头。她下意识眯起眼睛,抬手挡了挡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邢律师早上好。”她微笑着对邢薇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看来昨晚休息得不错。”邢薇也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当事人,“走吧,该出发了。”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唐修竹对后车的保镖叮嘱了几句,确认两台车都没问题后,他也钻进了前车,吩咐司机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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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翠山市渐渐苏醒,街道上的行人多了起来。王安卉望着窗外陌生的街景,突然觉得内心很是平静。
从前她只是匆匆经过,甚至有种想要逃避的意思,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好好欣赏一下此处的景色,但现在她只有淡然。
今天的路况良好,他们比预计时间早到了十分钟。大家在法院附近吃过一顿暖身暖心的早餐,唐修竹又让医生检查过王安卉的伤势,没什么问题后三人才一起走向法院大门。
庄严的建筑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肃穆,台阶上已经有记者在等候。唐修竹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迟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别怕,我在。”
王安卉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法院高悬的国徽,点了点头:“嗯,走吧。”
从公告栏上的信息看,同一时段还有三个审判庭也要开庭,而且案件的类型各不相同,王安卉很好奇地看了一会儿,便回到唐修竹身边坐下。
他们来的很早,所以现下等候区的人并不算多。一旁的邢薇正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准备庭审的陈述内容,还不忘跟王安卉强调了一遍庭审的注意事项:
“记住,不管对方律师和法官问什么,你都只需要陈述事实。如果觉得不舒服,随时可以要求休息。”
王安卉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衣角。法庭的暖气很足,但她还是觉得指尖冰凉。
唐修竹察觉到她的不安,悄然握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抬头便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