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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妙厨 > 第五十八章 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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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衙。

韩砺手持调函前去报到。

衙中吏员早得了交代,不敢怠慢,立刻将他带去了左右军巡院,准备面见右军巡判官秦解。

时值下午,甚是忙碌,秦解的公衙只半掩了门,不单里头有官差禀报事项,外头也有好几个人排着队。

那吏员犹豫了片刻,先请韩砺在外稍等,自己则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来了个生人,相貌、举止又如此出挑,前边排着的人本就干等,闲着无事,少不得回头来打量。

韩砺从不怕人看,便拱一拱手,当做行礼。

众人也做回礼,也有问他来历的。

等得知是借调而来的太学生,一干人等个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排在此处的,自然都是府衙里干活的。

京城人口百万之巨,每日光是偷盗、抢掠就不知凡几,至于其余民、刑事,更是数不胜数。

秦解身为右军巡判官,掌治安、逮捕、审讯、羁押等事,在其手下当差,也只好用“当牛做马”四字形容,活从来是干不完的。

但眼下,这里来了个白捡的太学生。

若能分到自己头上,哪怕帮不得什么大忙,便是只在衙门里补补档案,做做内务,跑跑腿,也能多个人用啊!

听他自称姓韩,名唤正言,有人就笑着过来搭话。

“小韩要来多久?不妨到我这看看,你来得正好,正是要整文正档时候,跟着理一理,能学不少东西。”

一旦有人开了口,边上便有要抢苦力的,忙问道:“正言,你是哪一斋的,在太学中主学的什么?算术如何?”

韩砺微笑道:“小子学得杂,与旁的门类相比,算学只是粗通。”

但那问话人根本也不在意他算学好不好,只是以此为借口而已,立时又道:“粗通也行,录司也正缺人,好几处监狱都要清点,检校库也正盘核去年公储钱,你可以来帮着打打下手嘛。”

但也有对太学有几分了解的,甚是奇怪,张口问道:“你是太学哪一舍的?我那妻弟也在太学读书,正要公试,今次要是考好了,便能内舍晋入上舍——这样要紧关头,你怎的不好生温书,反而被借调来府衙?”

又问:“你只今日来报到?日后还来不来的?”

这问题一抛出来,前头问话的好几个人都闭了嘴,只等韩砺回答。

京都府衙不是头一回借调学生了。

既借调过太学生,也借调过国子学学生。

如果借调到寻常背景的太学生,当然是可以随便使唤,但要是遇得一两个只是来镀个履历的,报到之后,平日里连面都不露,就十分讨嫌了。

韩砺还未答话,那半掩的门从内拉开,一人笑着走了出来,叫道:“正言,你来得正好,趁着郑官人在,我带你去见一见他。”

竟是那右军巡判官秦解。

他一边说着,见得外头排着的几个人,略作迟疑。

韩砺便道:“官人这里公务要紧,且先忙着,我的事也不急,一会再说。”

秦解也就没再推脱。

几个排着的连忙依次进去,该签字的签字,该说事的说事,一时说完,秦解便急急出来,带着韩砺就往外走。

签完字、说完事的差官们见得秦解这般态度,哪里还有看不明白的。

“这又是哪一位高门子弟?”

“好端端的,大把地方可以给他镀一身金,何必来府衙。”

“打府衙出去,听着像是真做了事的,估计以为比去礼部、宗正寺之流的好听吧?”

“必定又是报个到就走的,害我白高兴一场。”

那妻弟也在太学读书的哈哈一笑,道:“抢啊,刚刚还抢得起劲,现在你们怎么不抢了?这借调的太学生,便让给诸位吧。”

其余人立时跟着互相谦让起来。

这个说给你,那个说我不要给他,唯恐最后把这走关系的学生丢到自己手上,白占掉一个名额,将来不好再要人。

***

这里一众差官杞人忧天,那一头,秦解带着韩砺一路走,却是一路介绍起京都府衙中诸位官人情况来。

如今的京都府尹十天半个月都难得在衙门露一次面,不过是个挂名,负责公务的乃是权知京都府事郑伯潜。

“郑知府同曹相公是姻亲,他家女儿嫁给了曹相公的内侄。”

秦解意有所指地提醒了一句。

韩砺应了一声,并不以为意。

曹相公的枝脉在朝中多了去了,他才没有闲工夫去一个个理会。

他头一次撰文骂人时候,还时不时遇得有那借机说为难话,做为难事,想让他下不来台的,好以此谄媚贵人。

但他既然敢骂,又怎么会是听任人欺负的。

读这些年书,跟着先生游那些年学,又各处做过些事,个个以为他只会骂人?

抓了机会捉了错处,杀鸡儆猴几次,自然就会安静了。

秦解正说话,后头却是匆匆来了个差官,追到跟前,忙叫道:“秦官人,有一份文书要您签批。”

一边说,一边把文书同笔都递了过来。

秦解接过,翻看了两眼,本来要签,那手上却是忽然一顿,问道:“怎么只是查个宗卷,还要我签字了?”

那差官忙道:“架阁库那边说咱们近来调阅的宗卷太多,催得又急,他们忙不过来,以后要提前一天打个文书上去,由官人您批过了,他们逐层审批妥当,才好给我们去找。”

秦解皱了皱眉,问道:“那要批几天?”

“不好说,要是运气不好,批个两三天也是有的。”

秦解看了一眼身旁的韩砺,没有说话,只飞快把字签了,交还给那差官。

韩砺只做未闻。

两人很快到了权知京都府事郑伯潜的公衙外头。

见郑伯潜的过程非常顺利。

这一位郑知府多年为官,说话和和气气的,先夸韩砺学问,又夸他恩师,只说自己年轻时也曾得过傅老先生指点,受用良多,最后还叫他在此处多多发挥所长,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去找秦解,秦解解决不了的,就来找他。

一时客客气气见完,秦解才走出屋子没几步,就被那郑伯潜又叫了回去。

秦解匆匆返身,还不忘交代韩砺:“你在这里等一会。”

等进得里头,却听那郑伯潜道:“险些忘了一桩事——前日府尹来时特地催问了好几回,说是元宵节走丢那许多妇孺,连后廷都有所耳闻,太后连番过问,他也不好交代,你这里有什么进展没有?”

秦解道:“下官正请城内巡兵、巡铺一道四处搜查,又调用了许多得力巡检,只求早日能有好消息。”

郑伯潜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也不是我为难你,事情拖了这许久,若是再没个结果,我也没法交代——过几天就是寒食节,府尹必定会入宫,你自家看着时间。”

秦解只好诺诺连声。

郑伯潜又问了几桩事情,等差不多了,复才道:“秦判官初来乍到,自然是一心想要做事,但有时候既要注意进展,也要注意分寸,同僚之间,还要多多沟通,免得引得什么误会。”

他说到此处,还特地提点了一句,道:“我只白嘱咐一句,你不要多想。”

这一句,说了还不如不说。

秦解也是从州县一路爬上来的,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立时反应过来,试探着道:“是下官做事时候太急,有几回要查对档案定案,催得紧了些,架阁库里边人手不够,可能由此生了误会。”

郑伯潜没有否认,只又说了几句,才放他走了。

门没有关。

京中公衙的屋舍从来少有当权者愿意拨出公孥钱来修缮的——修好了,过不得两年,自己又要换个差遣,等于是拿自己任内的钱,便宜了继任者。

破门、木窗,哪里挡得了什么声音。

韩砺站在外头,哪怕不刻意去听,也把里头对话尽收耳中。

等见得那秦解出门,他装作无事发生,跟在了对方身旁,落后半步,同对方并肩而行。

秦解先说了几句衙门中事,见左右无人,便道:“正言,我也不瞒你,京都府衙中人事复杂,千头万绪,我而今手头得用的人不多,恨不得把他们一个掰成两个用。”

他顿一顿,又道:“难得你来了,不用我多说,你且看两天,哪里插得进去手,便从哪里着手,若有要我出面的地方,只管说就是。”

韩砺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秦解见他没有主动的意思,便又道:“自我来了,外头不说,便是府衙里头各处也流程不甚方便,我手头事多,实在腾不出功夫打理,你从前在潭州时候不是也给傅老先生搭过手,不妨来看一看?”

韩砺没有应,却是把那酸枣巷的事情简单说了,又说了辛奉的交代,最后道:“凡事有始有终,我先要把那一处案子跟完,再说其他。”

“一个赌坊,虽也算是个要案,可有辛奉带着人跟也就够了,你在那里做什么?难道还要一道去盯梢不成?”

秦解不解,只催道:“衙门里头的才是要紧事,那酸枣巷也只有一个案子,这里被人卡着流程,不知多少案子都推得慢了。”

韩砺不紧不慢,道:“世上哪有什么一蹴而就的事,自然要先做完一桩,再做一桩。”

又道:“我不过是个太学生,又是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的,秦兄,你当真太看得起我了。”

他如此推脱,自然不是没有原因。

梳理流程,少不得先要了解流程。

要是按部就班,照着秦解的安排来做,光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章程吃透,少说都要十天半个月,再要理顺,不知又要费多少功夫。

他借调而来,本就是为了躲那文字之事,自然不会主动跳这样的坑当牛做马。

蠢人才做蠢事。

秦解自己手软,要做蠢事也就算了,还想要轻轻巧巧几句话就把他叫动,未免也把他的劳力看得太便宜。

况且他虽然只来了半天不到,见微知着,已是足够看出这府衙中山头林立,便是把那所谓“流程”理得顺了,也未必有人肯听这一位秦官人的话。

两人一路走,那秦解一路劝。

等到了他的公衙,眼见劝不动,他只好道:“我其实已经安排了人在着手梳理府衙流程,想着今后办差能省点力气,缩短些时间,只到底干活的多是生手,做得甚慢,小半个月了,也没甚进展,正言,还是要你带一带。”

他说着,从桌上把下头整理出来的文书递给了韩砺。

韩砺接过,只简单翻了几份,便道:“他们再如何是生手,好歹已经来了几个月,我又如何比得过?”

秦解道:“以你才能,又何必推脱。”

“并非推脱,我只问,便是急切之间,做出来了个简单流程,这东西要各司各部相互配合,旁的部司肯听吗?”韩砺问道。

秦解道:“先做出来,自然就能拿去同郑官人提,若是连个章程都没有,怎么叫他们来听?”

“你做的,他们怎么肯听?若只是为了行事方便,节省时间,何必要费这样多功夫?你只叫那些部司自己去简化自己流程,岂不是更快?”

秦解叹一口气,道:“你怎么说起这样学生话了——我若能叫得动,何苦自己来做?”

他那语气里中,甚至有夏虫不可语冰的无奈。

韩砺看着他道:“客客气气地说,或许没人理会,行个霹雳手段,自然就叫得动了。”

秦解冷笑,道:“那我等你行给我看!”

但他到底也不能强按牛头喝水,最后也只得道:“我先点人给辛奉去盯那酸枣巷赌坊的案子,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你那一处有了结果,还是早些回来,多少也给搭个手。”

韩砺敷衍着应了,趁着他在此处安排,复又出了后衙,去往前衙。

***

宋妙在楼务司中耽搁了半天,等誊抄好了存档的契书副本出来,早过了和韩砺约定的时间。

她匆匆出来,果然见对方在原本商量好的地方站着,忙上前打了个招呼,又歉声道:“出了点意外,耽搁了不少时间,劳烦韩公子久等。”

韩砺便道:“不着急,衙门点人也要时间。”

又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宋妙正等他这一句。

她摇头道:“没有办妥,遇得一件奇事,楼务司的官爷叫我先去同买家商量,还说要是商量不好,就要上衙门打官司了。”

“幸而眼下有韩公子在此处,劳烦问一问,要是有那么一个人,他昨日死了,死得甚透,衙门已是出了验确文书,那这人死后签字画押的文书,算不算数的?”

明明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韩砺却是立刻反应过来,回道:“你家宅子买卖文书的日子不对?”

宋妙点了点头,先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复又将自己誊抄的文书副本取了出来,一一指给韩砺看,最后道:“敢问韩公子,这官司若是打起来,我有几分胜算?能不能打?”

又道:“我听人提过,太学边上设有律学,常有先生前去讲课,韩公子可有熟人?若有,不知方不方便帮忙引荐一二?”

韩砺把那文书反复翻看,又问了许多问题。

宋妙一一答了。

韩砺想了想,道:“宋摊主若是信得过韩某,不妨把此事交由我来解决,快则三五日,慢则七八天,便会有个结果。”

宋妙听得一愣,复又一笑,道:“我若连韩公子都信不过,还有谁人人品能信?”

又道:“若能不打官司,当真谢天谢地——我家中境况,公子尽知,实在无钱,也没那功夫。”

说到此处,她双手合十,轻轻一拜做礼,复又问道:“大恩实在难言谢,韩公子帮着出这样大力,我当如何回报才好?”

韩砺闻言,却不说什么“事情还未办好”“犹未可知”“日后再说”等等话语,只答道:“若说回报,早上已是问了——宋摊主,我这几日借住舍下,想要搭个伙,也不用单做,只辛苦帮着添两个菜就好,不知方不方便的?”

这样好人要搭伙,这样好事,便是不方便也要方便,更何况只是举手之劳。

宋妙一口就应了。

而那韩砺拿了她手中各色文书抄本,只说自己要晚些回去,今晚不必备自己的饭菜,另给宋妙安排了一人跟着,自往后衙去了。

宋妙出了衙门,仰头一看,天边阴沉沉的,天色深暗,又渐渐起了风,像是将要有雨。

即便被冷风吹着,又见那天阴,她的心情却仍旧很好。

不过七八天,有什么不能等的?

哪怕这韩公子最后解决不了,原本的计划,仍旧可以用,并没有耽误一点。

但要是当真能解决,就是个大大的意外之喜。

宋妙往回走,一边朝路边看。

恩人虽然晚上不回来吃饭,但还是最好要做点什么,表表心意的吧?

然而她一路走,或许是天气不好,又大下午了,不少摊贩都急着收摊回家,也没见到什么东西好买,倒是路过粮铺的时候,见那门口正把木招牌往里头收。

宋妙一眼就看到了写在最后的莜麦和雀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