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也是一头雾水。本来他琢磨着方舟背后肯定有高家兄弟这条大鱼,所以先把光头勇给抓了,都还没来得及审,就急着去对付方舟这条线了。
可结果出来,让他难以接受。
“杨警官,我就是想赚点小钱而已。光头勇跟我说他想多带点绿藤的特产回去卖,给了我一万块,我就答应了。”
“我真不知道他跟毒品有关。”
“你当我是傻子吗!”杨建气得跳了起来,“一万块你就帮他运毒?”
“我真不知道。”方舟哭着说,“我就是个普通人,管管几辆车的事,有时候还帮人带点东西赚点外快。我要是知道光头勇运的是毒品,打死我也不会帮忙。”
“还不老实交代!”杨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那你为什么说要跟他一起走?”
“我要是不这么说,他非杀了我不可。”方舟哭得越发伤心,“我把货拉回来就觉得没事了,可过了两天他又来找我,让我再跑一趟。这种事一般隔个十天半个月才有一次,他这次这么急,我觉得不对劲,就拒绝了。结果他说运的是违禁品,我已经被扯进来了,要么被警察抓去坐牢,要么被他当场解决掉。要不,就跟他一起发财。我没得选,只能答应他,不然当时就得没命。他为了表示信任,才告诉我他藏在哪儿。”
方舟哭着突然说:“杨警官,能给我点水喝吗?我都要渴死了。”
“快倒水,快倒水。”
杨建现在心里既烦躁又困惑。
喝完水,方舟终于不哭了,接着说:“答应了光头勇之后,我每天心里都七上八下的。一方面我想逃跑,可我没钱,也不知道往哪儿跑。另一方面,说实在的,我确实心动过。因为光头勇后来又给了我五万块钱,那可是我一年的工资。他还说第二趟给我十万。我当时真的是被钱冲昏了头,真想过跟着他干。”
说到这儿,他大口喘了口气,“可我还没开始干,他就出事了。”
说着说着,方舟又哭上了:“杨警官,我真是冤枉!我真不知道他运的是毒品!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是从农村出来的,读书不容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别哭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哭成这样像什么话。”杨建打断他,追问说,“你为什么来自首?你不是说被抓到就得枪毙吗?怎么还敢来自首?”
“我坦白,我全都说。”方舟连忙回答,“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挺害怕的。可后来我想,这里面肯定有蹊跷。我又不知道自己运的是毒品,应该不会判得那么重吧。于是我找了个律师问问,律师跟我说,如果不知道运的是毒品,单纯运货其实不算犯罪。不过我的情况有点复杂,因为我知道自己运的是货运单上没有的东西,而且我还收了钱,所以肯定要承担点责任。但也不至于判死刑。要是我在接下来的调查里好好配合,说不定还能减刑呢。律师告诉我,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配合警察调查,举报光头勇。要是能早点抓住他,我估计关个三五年就能出去了。”
说完,方舟满怀期待地看着杨建:“杨警官,我是主动自首的,还举报了光头勇,这算不算立功?我会不会减刑?”
说完,他又大哭起来:“我怎么这么倒霉!我的老娘,我还在上小学的女儿,你们可怎么办!”
杨建听着方舟的话,头摇得像拨浪鼓,心想这家伙真是个惹事精。他对方舟的话半信半疑,但看方舟那胆小的样儿,还有平时爱占小便宜的作风,就知道这家伙靠着手头那点小权力,帮人走私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虽然这事违法,但被抓了也不过就是交点罚款,蹲几天局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次,他以为还是老样子,就答应了光头勇的请求。
结果呢?
被光头勇给坑了,运的竟是那玩意儿,再加上光头勇的恐吓,他当时吓得魂飞魄散,糊里糊涂就为了那点儿钱上了贼船。还好他书读得多,知道法律是怎么回事。等他冷静下来找了律师一问,才知道自己确实是犯了法,但也不算太重,至少不至于把牢底坐穿或者直接吃枪子儿。
于是,他那胆小的老毛病又犯了。正好光头勇那边出了岔子,让他找条船去码头,说是要去外地发展。
他心里舍不得家里人,也觉得自己蹲几年大牢就出来了,不想真的淌进贩毒这潭浑水。琢磨了好久,最后决定去自首。
这一切听起来都挺合乎情理!
可杨建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最让他琢磨不透的是,这事怎么就跟高家兄弟没关系呢?那他原本想抓的“大鱼”岂不是溜之大吉了?
“把光头勇带过来审讯!”
很快,杨建就彻底蔫儿了。光头勇的供词和方舟的大差不差,就是些细节上有点出入,但这反而让证据显得更加真实。毕竟,两个人从不同角度看问题,看法有差别才正常,这样才显得真实嘛。
要是两个人说得一模一样,那肯定是串供了。
其实,光头勇一开始还想拉方舟下水,但经过反复追问,他终于说了实话。
到最后,杨建实在是扛不住了,就直接问了一句:“你干的这事,你老板知道吗?”
虽然这么问有点儿像诱导,明显不合规矩,但杨建现在一门心思就想抓到“大鱼”,升职加薪,哪儿还顾得上这些。
这一问,直接把杨建问绝望了。
光头勇一听这话,轻蔑地笑了笑说:“要是我老板知道这事,我还能坐在这儿?”
“你……”
杨建又气又无奈。
气的是,“大鱼”跑了。
无奈的是,光头勇说得在理,要是这事是高家兄弟干的,他能这么容易破案?
门儿都没有!
那么,就这么放过高家兄弟?
杨建一时陷入了沉思。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带着满心的不甘心,杨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他住在一个破旧的小区里,房子还是租的。
他也想买房,可囊中羞涩。
他没什么了不起的背景,从农村出来的,一步步走到今天,个中的酸甜苦辣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过,他其实很少在家待着。
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队里太忙了。
最近这一阵子,特别是京海那两次大闹之后,地下的那些势力又开始重新搞分裂,彩色的小药丸满天飞,缉毒队那帮人是真的忙得脚不沾地,连家都没空回。
好在今天,他们总算是搞定了一个大案子,队长开恩,给他们放了几天假,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说起来也是逗,平时要是能正常下班,那就跟放假似的,让人开心得不得了。
这就是警察的生活,特别是缉毒警察,更是辛苦。
杨建今天在楼下随便买了点猪头肉、啤酒和炒饭,就算是一顿饭了。没办法,干警察这行,能吃上口热乎饭就不错了。
他推开门,低头换鞋,顺手就去摸墙边的开关。本想跟往常一样,往他那张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沙发上一瘫,看看球赛放松放松。结果一抬头,发现一个年轻男人正坐在他平时最爱的那个沙发上,冲着他笑,还挥挥手:“嗨,杨警官。”
杨建一下子就愣住了。
“高启棠?”
“认识,省得我自我介绍了。”高启棠边说边站了起来,“我是高家的老三,高启棠。”
杨建看了看门锁,好好的,没坏:“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种门,我闭着眼都能开。”
“你这是非法入侵,懂不懂这是犯法的?”
“懂。”高启棠一脸坦然,“引诱供述也是违规的哦,而且,你这警察引诱供述,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这话一出,杨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当时审问光头勇的时候,现场除了他和光头勇,就只有一个年轻警察在场,难道……
“别瞎猜,我没在你们警队安插什么内线。”
“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高启棠还是一脸坦然,“杨建警官是个好警察,但他也是个人,是人都会有点私心。杨建警官的私心嘛,就是想破更多案子,当更大的官。毕竟,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孩子,能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
“对吧。”高启棠看着杨建笑了笑,“杨警官?”
杨建沉默了,他在琢磨高启棠的话是真是假。
如果他说的是谎话,那个警察是不是他的内线,或者是缉毒组内部有人看到了口供,那这个人到底在他的警队和缉毒组里安插了多少眼线?
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就更吓人了,他对自己的了解竟然这么深?
想了一会儿,杨建更倾向于后者,因为高启棠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他“农村出身”的身份背景,这可是连警队里都没几个人知道的事,他自己因为这个还有点自卑呢。
“你想干什么?”
杨建调整了一下情绪,准备走到高启棠对面坐下,结果高启棠突然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占了你的位置,你平时都坐这里,别见外,请坐。”
这话一说出来,杨建差点就要弯下腰坐地上了,但硬生生地给自己刹住了车:“你是在跟踪我吗?”
“你觉得你有本事让我注意到你吗?”
这话虽然刺耳,但说的都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