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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吵,冲撞什么!”

原本只有两名衙役在门口守着,此时百姓们哄闹起来,立刻觉得不对。

两人匆忙架起水火棍,可并没有什么效果,前头的人够着脑袋也看不清楚,视线大多被板车挡着。

于是后头推前头,生生往县衙里头挤。

堂上也不平静,那一袋赈灾粮簌簌往下掉,谁都看清了里头的东西,一个个的怔愣当场。

“怎么会是……麸糠?”

所有人心中都有这个疑问,县令卢照川快步而来。

年纪大了眼神不济,直接蹲下身子,双手捧起粮食凑近了查看。

“这……”

他茫然抬头,瞧见了远处安坐堂上的万民司司务郎。

司务郎神色淡然,拈起盏盖斜倾三分,沿盏沿徐推慢拢、扫去浮沫,浅呷一口。

见众人看过来,冷笑一声,“看什么看,灾民难道还想吃细粮不成?”

掺杂着大量麸糠的粮食从指缝缓缓滑落,老县令面露苦涩,缓缓站起身来。

他走到近前,躬身行礼,“大人,这……麸糠的比重未免也太高了……”

嘭!

司务郎猛然放下杯盏,磕碰案几发出了一声脆响,

“赈灾是为了活人性命,不是享受,你是不是以为本官贪腐了……”

“没有没有,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呐!”

不顾他的说辞,司务郎睥睨着场间衙门诸位,面露不虞,

“我告诉你们,受灾的不仅仅是你们龙门县一地。

五十年不遇的水患,波及三州之地,受灾严重的达到了十六县之多。

何况是此时青黄不接,能够短时间内筹措到这么多粮食已经是皇恩浩荡!”

司务郎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知道长公主殿下为了调来这些粮食费了多大的劲吗,啊?

我等几乎不眠不休,一路押运至此,时刻不敢懈怠。

现在倒好,你们还挑上了?

怎么,其他县都吃得,只有你龙门县的灾民精贵,就吃不得?”

“没有,下官没有这个意思……”

“速速卸车,点明数量!”

“是是……”

堂上喜悦的气氛消散不见,头顶仿佛笼着阴云,衙役们沉默搬运,胸口梗了口气不上不下。

一炷香的时间,堂上和过厅、二堂堆得满满当当,数量确实不少。

司务郎一盏茶尽,站起身来,“签押于我,本官还要赶赴下一县。”

“这……大人,不在县衙休憩片刻、用些热汤饭?”

“呵,”司务郎嗤笑一声,“罢了,免得你们龙门县说本官贪腐、鱼肉百姓。”

县令冷汗都下来了,知是恶了这位大人,可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不停推说“不敢”。

“废什么话,速速签押。”

万般无奈,卢照川只好签押,将文书递了过去。

司务郎一把夺过,冷哼一声大步就往外走。

京官威严,骑着高头大马,加上有骑兵护卫,门外喧闹的百姓逐渐噤声。

“让开!”

高声厉喝之下,百姓们快速让开了条道路,眼睁睁看着他们从面前通过。

“承泽兄,这可……如何是好?”

面对县丞的问题,卢照川恍若未觉,颓然坐下。

水患之初,衙门多采购粟与黍赈灾。

后来不够时,他向县中富户商贾乡绅求助,恳请他们放粮。

得益于深耕龙门县十多年的人缘,很多人都给他几分面子。

于是日日施粥和馒头,这才熬过了这些日子。

只是周围粮商的粗粮都已卖尽,外头无法调运,富户们拿出来赈灾的可都是细粮。

未到秋收时节,谁家存粮也扛不住供应整座县城。

就算卢照川再三恳求,别人也不可能全部拿出来赈灾,总要预备些留给自家。

眼看就要断顿,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来了朝廷的赈灾粮,可现在……

粗粮不说,其中还掺杂了大量的麸糠,这叫他如何是好。

待骑兵离开些距离,门口的百姓再也忍耐不住,纷纷用力往前挤,两名衙役哪里阻拦得住。

“县令大人,我怎么听到有麸糠?”

“不会吧,朝廷的赈灾粮不会真有麸糠吧?”

“对啊,卢大人您说话啊!”

……

面对乌泱泱的人群和急切的询问,卢照川抬起头来,紧紧抿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堂上堆满了麻袋,忙乱之中不知是谁扯下来一袋。

当里头的粮食洒出来时,堂上百姓就像被掐住了喉咙。

短暂的寂静之后,哄堂大闹!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喝,“狗官,一定是朝廷的狗官贪腐了。”

“麸糠那是给人吃的吗,那是给牲畜吃的。”

“朝廷没把我们当人,全当牲畜呢!”

“不能放过他们,定要问个明白。”

“走走走!”

顷刻之间就发展成了沸反盈天之势,老县令心说不妙,站起身来想要阻止。

“大家不要慌,朝廷也是无奈,先熬过这段苦日子,等待秋收……”

可谁会听他的,呼啦啦全往外涌,一个个怒目圆睁、在雨中奔行,直追那赈灾队伍而去。

“哎!快,快拦着他们,千万不可冲撞了!”

老县令腿脚不好,县丞咬了咬牙,让衙役们都带上水火棍,立刻前去追赶。

一时间堂上就剩了卢照川一人,目露茫然,难道之前求那些富商开粮是他做错了吗?

前头没走多远,很快愤怒的百姓们就追了上去。

“大人,情况不对!”

骑兵立刻引起警觉,他们不过五十骑,若是陷入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放肆,敢冲撞朝廷命官,难道还想造反不成?”

“大人,当务之急是先行离开。”

司务郎吹胡子瞪眼,脸都气白了。

骑兵立刻开始提速,身后的百姓眼看着就要追上,一眨眼的工夫又被远远落下,心中那叫一个恨啊。

“狗官,贪墨我们的粮食,给我们吃麸糠!”

“给我站住!”

在一声声“狗官”中,一行人狼狈而去,好在有快马,很快便抵达了城门口。

门楼子后头的茶馆,小楼二层此时透着光亮。

一袭白衣的年轻男子轻摇折扇,在窗口俯瞰着骑兵队。

司务郎还在痛斥,却在此时抬首。

两人的视线隔着雨幕相撞,一触即收。

与狰狞的面容不同,司务郎的眸中哪有半点怒色,分明清冷得如同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