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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鼓刚过,许怀夕就惊醒了。

窗外电闪雷鸣,雨点砸在瓦片上如同战鼓轰鸣。

她按着狂跳的心口,梦中沈云岫满身是血的画面仍在眼前挥之不去。

“青嬷嬷!”她唤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屋内烛火摇曳,映出桌上一个精致的食盒。

沈云岫傍晚送来的甜羹还摆在原处,已经凉透了。

许怀夕披衣起身,推开窗户,潮湿的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

远处,锦绣阁方向隐约有火光闪烁。

不安如毒蛇般缠绕上心头。

许怀夕迅速换上便于行动的短打,将银针和药粉藏入袖中,正要出门,房门却被猛地撞开。

“姑娘快走!”

青嬷嬷跌跌撞撞冲进来,半边脸都是血,“锦绣阁的人杀过来了!”

许怀夕一把扶住嬷嬷:“沈云岫呢?”

“先生在锦绣阁发现了...啊!”

青嬷嬷话未说完,一支弩箭突然穿透窗纸,正中她后背。

许怀夕迅速将青杏拉到死角,检查伤势。

箭上淬了毒,伤口已经泛出诡异的青色。

她当机立断,取出银针刺入青杏几处大穴,暂时封住毒素蔓延。

“躲到床下去,无论如何别出声。”

许怀夕塞给青嬷嬷一颗解毒丸,自己则闪身到门边,从门缝中看到院子里已经倒着几名侍卫,十几个黑衣人正挨间搜查。

领头的黑衣人手持一对奇形短刃,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声音嘶哑:“仔细搜!主子要活的!”

许怀夕屏住呼吸。

正思索对策,隔壁房间突然传来打斗声,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许怀夕知道不能再等,她取出两包药粉,一包洒在门前,一包含在口中,然后猛地推开后窗跃出。

“在这边!”立刻有黑衣人发现动静,追了上来。

许怀夕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在回廊假山间穿梭。

雨后地滑,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身后追兵已至。

千钧一发之际,她转身吹出口中药粉,追在最前的两个黑衣人顿时捂眼惨叫。

但这拖延不了多久。

许怀夕拐过一处假山,突然被一只大手捂住嘴拉进暗处。

她本能地要反击,却闻到熟悉的沉香气味。

是沈云岫!

“别出声。”沈云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虚弱得不像话,“跟我来。”

他拉着许怀夕钻进一条隐蔽的地道。

地道狭窄潮湿,两人不得不弯腰前行。

许怀夕摸到沈云岫后背一片湿热,抬手一看,满掌猩红。

“你受伤了!”

“小伤。”沈云岫咬牙道,“锦绣阁是陷阱...他们早知道我们会去查...”

地道尽头是一间废弃的柴房。

沈云岫刚推开门就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

许怀夕扶他靠墙坐下,撕开他的衣衫,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横贯后背,伤口边缘已经泛黑,明显是淬了剧毒。

“你的伤口有毒!”

沈云岫艰难地说,“别管我...你先走...”

“闭嘴。”许怀夕声音发颤,手上动作却稳如磐石。

她取出银针,迅速在沈云岫背上施针,同时咬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伤口上。

沈云岫皱眉:“你这是...”

“我的血里有回引丹的药性,能暂时压制毒性。”

许怀夕又从腰间小瓶中倒出一粒药丸碾碎,敷在伤口上,“但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解毒。”

外面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云岫强撑着要起身:“地道通向城外...你...”

这地方其实就是沈家的那座宅子,沈云岫清楚地道在哪里。

“我们一起去。”许怀夕不由分说地架起他,“扶着我。”

两人跌跌撞撞地沿着地道前行。

沈云岫的重量大半压在许怀夕肩上,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坚持住...”许怀夕声音哽咽,“马上就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

地道出口隐藏在城外一处荒废的土地庙里。

许怀夕将沈云岫安置在神龛后,立刻检查他的伤势。

毒素已经蔓延,沈云岫的嘴唇呈现出诡异的紫色,瞳孔也开始扩散。

许怀夕知道,寻常解毒方法已经无效,必须用那招险棋了。

“沈云岫,看着我。”

她捧住他的脸,“接下来会很疼,但你必须保持清醒。”

沈云岫艰难地点头。

针刚入体,沈云岫就浑身痉挛,额头青筋暴起,却硬是没发出一声呻吟。

许怀夕眼含泪光,手上力道分毫不差,慢慢转动银针。

黑血顺着针孔渗出,沈云岫的呼吸渐渐平稳,但许怀夕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要彻底解毒,还需要几味特殊药材。

“你在这里等着。”

她脱下外袍盖在沈云岫身上,“我去找药,很快就回。”

沈云岫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去...”

“我不怕。”许怀夕轻轻掰开他的手指,“你忘了?我还有其他药材生意,更何况马上要天亮了”。

沈云岫的眼中闪过一丝柔软:“...小心。”

黎明前的药材市场空无一人,只有几个早起的药童在收拾摊位。

许怀夕压低斗笠,快速在摊位间穿行,寻找那几味救命药材。

“紫背天葵...金线莲...还差一味地龙筋...”

她喃喃自语,在一个个药筐中翻找。

许怀夕不敢停留,带上药一路狂奔回土地庙。

沈云岫已经陷入昏迷,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她立刻生火熬药,手忙脚乱间打翻了两次药罐。

“撑住...求你了...”

许怀夕一边熬药一边给沈云岫施针,泪水模糊了视线。

药终于熬好,黑乎乎的一碗,散发着刺鼻的苦味。

许怀夕扶起沈云岫,小心地喂他喝下。

药汁太苦,昏迷中的沈云岫本能地抗拒,她只好含了一口,以唇相渡。

这样反复几次,一碗药总算喂完。

许怀夕精疲力竭地靠在墙边,握着沈云岫的手不敢松开,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你这个傻子...”她轻声呢喃,“明明可以不管我的...”

沈云岫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无意识地回握住她。

许怀夕一愣,随即泪如雨下。

“沈云岫,你听着...”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你若敢死,我立刻嫁给别人,让你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这当然是谎话。

若沈云岫真有不测,她大概会随他而去。

这个念头让许怀夕自己都吃了一惊。

从何时起,他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