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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焰在地面腾起半丈高的火墙时,沈清欢鬓边的珠钗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颤。

她扶着司墨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却死死黏在云无咎消失的方向——那里的空气还残留着邪术特有的腐臭味,像根细针直扎进她的天灵盖。

\"清欢!\"司墨的掌心覆上她手背,体温透过薄纱锦缎传来,\"宫城方向的黑焰在扩散,萧太后的人怕是要动手了。\"

沈清欢这才惊觉自己的指尖在抖。

她低头,半枚染血的玉牌正躺在脚边青石板的缝隙里,\"萧\"字刻痕里凝着的黑焰,像极了萧太后寿宴上那碗参汤里浮着的血珠——那天她替白璃试菜,喝到第三口时,喉头突然泛起铁锈味。

\"是引魂玉。\"秦侍卫不知何时凑过来,腰间的青铜剑嗡鸣一声,\"萧太后当年为练邪术,命人用死囚魂魄祭玉,每块玉都能引动阴火。\"他蹲下身,用剑尖挑起玉牌,黑焰\"滋啦\"一声烧穿剑刃,在青铜上留下焦黑的痕迹,\"这东西沾了活人气,阴火能烧到魂魄里。\"

宫城方向的更鼓声突然变调。

沈清欢抬头,太极宫飞檐上的凤纹宫灯\"砰\"地炸裂,灯油溅在青瓦上,竟也腾起同样的黑焰。

火势顺着屋檐蔓延,眨眼间烧到了脊兽的金角上,火星子劈里啪啦往下落,像极了去年上元节她在乐坊顶楼看到的烟花——只是那烟花是暖金的,此刻的火却是淬了毒的墨黑。

\"清欢!\"王侍卫的断喝惊醒了她。

沈清欢转头,正撞进一片刺目的白光里。

云无咎不知何时去而复返,衣袂翻飞如鹤,可那双眼却没了往日的温润,瞳仁里翻涌着黑雾,额间还贴着半张泛黄的符纸。

他手中握着的,竟是乐坊密室里那柄失踪的玄铁剑,剑身上缠着的红绳早已碳化,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血字。

\"他身上的光......\"白璃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指尖在掌心快速划动——哑女虽不能言,却能通过绣品感知气数。

她绣了半幅的并蒂莲帕子此刻正在发抖,花瓣边缘的金线泛着青,\"是邪术引动的生魂光。\"

沈清欢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她想起昨夜在母亲旧琵琶里发现的残谱,谱尾用血写着\"生魂祭邪,音破妄相\"八个字。

原来母亲早就算到这一日,连对抗萧太后邪术的法子都藏在了琴弦里。

\"退!\"司墨的剑已出鞘,寒光映得他眉骨更显冷硬,\"他身上的气数乱得厉害,像是被人用邪术操控了。\"

可云无咎的速度比众人想象中更快。

玄铁剑划破空气的尖啸声里,沈清欢看见他脚下踏着的竟是乐坊教坊司的\"惊鸿步\"——那是她刚入乐坊时,云无咎亲自教她的,说这步法能配合琵琶曲的节拍,在宴会上进退有据。

此刻这步法却成了索命的刃,每一步都带起一阵黑风,刮得众人脸上生疼。

\"清欢,你带白璃和秦侍卫退到我身后!\"王侍卫的横刀架在胸前,刀面映出沈清欢发白的脸,\"孙兄弟,护好左侧!\"

孙勇士的青铜盾\"当\"地砸在地上,盾面的兽纹被黑焰灼得发烫。

众人刚结成防御阵,云无咎的攻击已至——玄铁剑挥出的不是剑风,而是无数细如牛毛的黑针,每根针上都缠着半透明的魂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是生魂针!\"秦侍卫的暗器筒\"唰\"地弹出七枚透骨钉,却在触及黑针的瞬间被腐蚀成齑粉,\"这些都是未足月的婴魂,萧太后当年为练邪术,害了多少孕妇!\"

沈清欢的指尖按上琵琶弦。

共鸣箱里传来细微的震颤,那是母亲残谱的余韵在回应她。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划过琴弦,第一声\"哆\"刚出口,便有淡金色的音波从弦上荡开——这是\"天音琵琶\"的音墙护盾,能吸收攻击里的负面情绪,但每次使用都要耗三个月经期的血。

可这次的音墙刚成型,便被生魂针撞得摇晃。

沈清欢这才发现,云无咎身上的白光里藏着特殊的波动,像是某种邪术的韵律。

她想起昨夜残谱里夹着的小抄:\"邪术有律,音墙需应律而变,如琴对鼓,方得破之。\"

\"司墨!\"她咬着唇喊,\"他攻击的频率是七七四十九次!\"

司墨立刻会意。

他的剑本是直刺,此刻突然变招,剑尖点地,以剑为尺在地上画出七道弧线——这是乐坊练琴时用的\"律步\",每一步对应一个音阶。

王侍卫和孙勇士对视一眼,跟着司墨的脚步调整防御角度,三人的刀、剑、盾竟隐隐合了宫商角徵羽的韵律。

白璃的手在帕子上翻飞。

她绣的不再是并蒂莲,而是七根琵琶弦,每根弦上都用金箔绣了个\"破\"字。

秦侍卫则从怀里摸出个铜铃,轻轻摇晃,铃声与琵琶音波共振,在音墙内侧织了张看不见的网。

沈清欢的指尖越弹越快。

她能感觉到音墙在吸收生魂针里的怨气,每吸收一根,音墙便更凝实一分。

当第四十九根生魂针撞上来时,音墙突然泛起金色涟漪,那些缠着婴魂的黑针竟被分解成了点点荧光,飘到半空便散作了星子。

\"好!\"孙勇士的盾重重砸在地上,震得黑焰都矮了三分,\"这音墙比咱们的盾还结实!\"

可还没等众人松口气,云无咎突然发出一声怒吼。

他额间的符纸\"刷\"地烧了个干净,玄铁剑上的血字开始渗出血珠,滴在地上便化成黑焰。

他身上的白光暴涨,连沈清欢都能看见那光里缠着无数锁链,每根锁链的另一端,都系着太极宫方向的黑焰。

\"是萧太后在给他输送力量!\"秦侍卫的青铜剑突然断成两截,\"她在借宫城的阴火助战!\"

沈清欢的琵琶弦\"啪\"地崩断一根。

音墙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纹,她能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轰鸣,像是有千万把锤子在敲打。

云无咎的玄铁剑再次挥来,这次的攻击不再是生魂针,而是一道实质化的黑焰刀气,刀气里裹着萧太后的声音,尖细得像指甲刮过瓷片:\"沈清欢,把天音琵琶交出来,哀家饶你全尸!\"

\"清欢!\"司墨的剑刺进黑焰刀气,却像刺进了泥潭,剑身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孔,\"音墙要撑不住了!\"

沈清欢的指尖沁出了血。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这琵琶不是乐器,是你的命。\"她咬碎舌尖,血珠溅在琴弦上,第七根弦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音。

音墙的裂纹开始愈合,可与此同时,她的下腹传来一阵剧痛——这是\"天音琵琶\"在索要代价,三个月经期的血,此刻被提前抽干。

黑焰刀气撞上音墙的瞬间,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沈清欢看见音墙的金色光膜被撕开一道半尺长的裂缝,裂缝里漏出的黑焰烧穿了孙勇士的盾牌,烧焦了王侍卫的衣襟,甚至在司墨的剑鞘上留下了焦痕。

白璃的绣帕突然燃起金焰。

她将帕子抛向裂缝,金焰与黑焰纠缠着炸裂,炸得众人纷纷闭眼。

等再睁眼时,云无咎已退到了火墙另一边,玄铁剑插在地上,他捂着心口,嘴角溢出黑血,可那双眼睛里的黑雾却更浓了。

\"清欢......\"司墨的手按在她后腰,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你怎么样?\"

沈清欢摇头,目光却落在云无咎身后——太极宫的黑焰已经烧到了承天门,门楼上的\"太极\"二字被烧得卷曲,露出下面刻着的\"阴司\"二字。

原来萧太后早就在宫城地下布了阴阵,用皇家气运养邪术。

云无咎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里混着两种声音,一种是他原本的清润,另一种是萧太后的阴鸷:\"沈清欢,你以为挡住这一击就赢了?

哀家要的是天音琵琶里的'往生谱',那是能让死人复活的曲子......\"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化作一团黑雾,融进了宫城的黑焰里。

地面的火墙却没熄灭,反而烧得更旺了,火舌舔着众人的衣角,烤得皮肤生疼。

沈清欢握紧琵琶,指腹触到共鸣箱里的残谱,那上面的血字似乎在发烫。

她抬头望向宫城方向,黑焰中隐约可见萧太后的凤辇,辇上的珍珠帘被风吹开,露出里面半张涂着丹蔻的手,指甲盖里凝着黑血。

\"清欢!\"白璃拽了拽她的衣袖,指向她脚下——方才云无咎站立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半块玉牌,和之前那半块正好能拼成完整的\"萧\"字,玉牌中央刻着个\"生\"字,字里的黑焰比之前更盛。

沈清欢刚要弯腰去捡,宫城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钟鸣。

那钟声不是晨钟,而是丧钟,沉闷得像是有人在敲她的天灵盖。

她抬头,太极宫的飞檐上,最后一盏未被烧毁的宫灯突然坠下,灯里的灯芯竟是根人骨,骨头上刻满了咒文。

\"小心!\"司墨将她扑进怀里。

人骨灯芯砸在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黑焰\"轰\"地炸开,气浪掀飞了孙勇士的盾牌,刮走了王侍卫的刀。

沈清欢的琵琶弦又崩断一根,音墙彻底碎裂,金色光膜像碎星般消散在空气里。

她望着眼前的黑焰,听着宫城方向越来越近的鬼哭狼嚎,突然想起母亲残谱的最后一句:\"音墙虽坚,难挡万邪;破局之法,在人心间。\"可此刻她的心跳得厉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终于明白——萧太后要的不只是\"往生谱\",更是她身上的\"天音琵琶\",因为只有这把琴,能让萧太后的邪术真正成型。

黑焰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沈清欢抬头,正看见云无咎的身影从黑雾里走出,他的眼睛完全被黑雾笼罩,玄铁剑上的血字在发光,每道血光都指向她怀里的琵琶。

这一次,他的攻击比之前更猛,带起的黑风里甚至裹着婴儿的哭声、妇人的尖叫,还有无数她从未听过的怨毒咒骂。

沈清欢的手指按在最后两根完好的琴弦上。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气血在翻涌,这是\"天音琵琶\"在透支她的生命力。

可她不能退,因为她身后有司墨染血的衣襟,有白璃紧攥的绣帕,有王侍卫和孙勇士重新举起的武器——这些人,都是她在这一世的光。

\"弹!\"司墨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

他的剑刺向云无咎的面门,替她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沈清欢咬着唇,指甲深深掐进琴弦。

最后一声\"宫\"音响起时,音墙再次成型,可这一次的光膜比之前更淡,像是随时会消散的晨雾。

云无咎的攻击已经到了眼前,黑焰刀气划破空气的尖啸声里,沈清欢看见刀气中央裹着个婴儿的魂影,那魂影的脸,竟和她前世刚出生就夭折的女儿一模一样。

\"不——!\"她尖叫出声,指尖的力道突然乱了。

音墙出现了一道拇指宽的裂缝,黑焰刀气顺着裂缝钻进来,朝着众人扑面而来。

沈清欢望着那道逼近的黑焰,心中一阵焦急。

她能感觉到琵琶在发烫,像是要把她的手灼伤;能听见司墨在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能看见白璃的绣帕被黑焰烧出个洞,金线在火里蜷成了灰。

下一刻,黑焰就要吞没众人。

而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母亲的残谱,真的能救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