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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幻的青灰色烟雾里,沈清欢的琵琶弦又崩断了一根。

血珠顺着指尖滑落,在檀木琴面上晕开暗红的花,她却笑得更冷——方才那声断弦,分明惊得魏先锋的马蹄顿了顿。

\"秦侍卫!\"她咬着舌尖,腥甜混着呛人的苦杏仁味涌进喉咙,却硬是将声音劈进雾里,\"取些烟雾来,用瓷瓶装!\"

秦侍卫本在砍杀逼近的敌兵,闻言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刃,挑翻个敌兵的铜盆——那盆里正腾起缕缕灰烟。

他捞起铜盆扣在瓷罐上,烟雾裹着火星\"嗤\"地钻进去,转身时衣摆已被划开道血口,却像浑然不觉,将罐子塞进沈清欢怀里:\"姑娘,这雾带灼气!\"

沈清欢将罐子凑到鼻尖,喉间泛起更剧烈的恶心。

她强压下翻涌的胃袋,瞥见不远处孙勇士正揪着个敌兵的衣领往这边拖。

那敌兵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卢士兵跟在后面,腰间的短刀还滴着血:\"这小子想跑,被我截住了。\"

\"搜他身上。\"沈清欢擦了擦嘴角的血,指节叩了叩琵琶。

卢士兵粗粝的手探进敌兵衣襟,摸出个绣着云纹的小香囊。

他捏了捏,凑到鼻端嗅了嗅,眼睛突然亮了:\"姑娘!

这味儿和咱们的解毒丸有点像!\"

沈清欢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抢过香囊扯断线,里面滚出十几粒深褐色药末——和蔡工匠前日给她看的\"避瘴丹\"原料一模一样!

\"蔡叔!\"她转身对着后方的临时药灶大喊,\"加大解毒丸的量!

把避瘴丹的方子掺进去!\"

正在揉药丸的蔡工匠抬头,灰白的胡子上沾着药粉:\"得嘞!

方才看这雾不对劲,我早把薄荷、艾草都碾碎掺进去了!\"他拍了拍身边的木匣,\"就等姑娘一声令下!\"

沈清欢扯下腰间的丝帕,包了把药末塞进嘴里嚼碎。

辛辣的药味刺得眼眶发酸,她却笑出声——喉间的混沌果然散了些。

转头看向白璃,那哑女正蹲在路边的野草丛里,指尖快速比划着:\"清欢,我记得山茱萸叶能驱烟!\"

她的手突然顿住,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抖出把暗绿色的叶子。

沈清欢认出来,那是白璃前日去林子里采的,说是要给她做护嗓的茶。

此刻那些叶子被白璃塞进火盆,噼啪炸响间腾起股焦香,竟将周围的灰雾逼退了半尺!

\"好!\"沈清欢反手拨响琵琶,断弦的震颤震得掌心发麻,\"白璃,带着女兵们把山茱萸叶全塞进火盆!

蔡叔,药丸子随火盆一起发!\"

战场的风向突然转了。

火盆里的山茱萸叶烧得噼啪响,焦香混着药香在雾里撕开条通路。

士兵们接过蔡工匠递来的药丸,嚼碎后眼睛瞬间清明——方才还软绵绵的刀枪,此刻握得虎虎生风。

司墨的剑突然劈开一团灰雾。

他衣襟染血,却笑得像寒夜里的雪:\"清欢,你看!\"

沈清欢抬头,正撞见魏先锋惊惶的脸。

他的坐骑在后退,身后的士兵们开始互相碰撞——没了香囊的庇护,迷幻烟雾反而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破阵曲,起!\"沈清欢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琵琶的\"天音\"纹上。

这次的调子不再是激昂的战鼓,倒像初春的溪水解冻,清冽的音符裹着安抚的力量,顺着烟雾钻进每个士兵的耳朵。

她闭了闭眼,琵琶弦在掌心震颤——那是\"天音琵琶\"在传递情绪。

东边,有个焦虑的心跳在剧烈起伏;北边,恐惧像潮水般漫上来......最后,她的指尖猛地扣住第四根弦,睁眼时目光如刀:\"何军师在东边第三辆战车下!

秦侍卫,孙勇士,去擒他!\"

秦侍卫的轻功本就是军中一绝。

他足尖点着战旗跃出去,腰间的银鞭\"唰\"地缠住战车的辕木,整个人倒吊下来,正看见何军师缩在车底发抖。

孙勇士的巨斧跟着劈落,战车轰然碎裂,何军师的儒生长衫沾满尘土,被秦侍卫像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

\"放...放了我!\"何军师的声音发颤,\"宁王殿下不会饶了你们——\"

\"宁王?\"沈清欢的琵琶弦突然迸出个尖锐的高音,惊得何军师闭了嘴,\"他此刻该在二十里外的囚车里喝醒酒汤吧?\"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马嘶。

沈清欢的瞳孔骤缩。

她猛地转头,正看见囚车的方向腾起片尘土——本该被刘将军亲自看守的宁王,此刻正骑在匹黑马上,手里提着把带血的剑,身后跟着二十几个手持短刀的死士!

\"清欢!\"司墨的剑花扫开逼近的敌兵,朝着她狂奔过来,\"小心!\"

宁王的笑声混着风声撞进耳朵:\"沈清欢,你以为擒了个军师就能赢?

本王的死士,可从来不怕毒雾!\"他的剑指向沈清欢的咽喉,\"拿你的琵琶来垫背——\"

沈清欢的手指在琵琶上急拨。

这次的调子不再有安抚,倒像惊雷劈碎阴云,震得所有人耳鼓发疼。

她望着宁王越来越近的身影,突然摸出怀里最后半颗解毒丸,塞进嘴里嚼碎。

血珠顺着下巴滴落,她却笑得比刀还利:\"宁王殿下,你以为真正的杀招,只有迷幻烟雾?\"

烟雾里,白璃突然举起个火把。

她身后,蔡工匠带着几十个工匠从土坡后冲出来,每人手里都举着个陶瓮——瓮口封着的红布下,隐约能看见黑黢黢的火药。

宁王的马突然人立而起。他望着那些陶瓮,脸上的笑意终于裂了缝。

沈清欢的琵琶弦在此时彻底崩断。

她望着司墨已经劈来的剑,望着白璃点燃的火把,望着蔡工匠们眼中的狠厉,突然觉得嘴里的血,甜得像蜜。

\"放。\"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盖过了所有喧嚣。

陶瓮的红布同时被掀开。

火光中,沈清欢看见宁王的脸在瞬间变得惨白。

而远处,联盟士兵的喊杀声,正像潮水般漫过迷幻的烟雾。

暗青色的火药引线在烟雾里明明灭灭,宁王的死士们举刀的手开始发抖。

沈清欢望着那簇即将燃尽的火星,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司墨急促的喘息——他的剑,终究还是慢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