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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欢再醒过来时,鼻腔里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

她下意识想摸琵琶,却发现手被人攥得很紧,指节间还沾着半干的血渍。

\"醒了?\"司墨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她偏头望去,见他倚着残墙坐着,左手臂上缠着撕下的衣襟,血还在往外渗,却仍用另一只手牢牢攥着她的手腕。

他的眉骨破了道口子,血混着汗滑进衣领,倒把平日冷硬的轮廓染得有些狼狈。

\"野狗......\"沈清欢刚开口,喉咙便像被砂纸磨过,\"退了?\"

\"退了。\"司墨低头替她理了理散落在地的琵琶弦,\"要谢就谢那位。\"他抬下巴指了指不远处。

老仆正蹲在废墟里捡柴火,粗布短打沾着草屑,见她醒了,连忙扶着断柱站起来,手里还攥着半截烧剩的火把:\"姑娘醒了?

老奴给您熬了点热水,这寺里潮,喝口热乎的......\"

沈清欢这才注意到,残寺中央的火盆里正噼啪作响——原来那些野狗退散后,老仆不知从哪寻来干柴,竟在满地血污里支起了火堆。

\"您怎么会来?\"司墨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警惕。

他虽伤重,可作为禁军出身的敏锐半点没丢——这残寺位于长安郊外三十里的乱山岗,他们为追那支从乐坊盗走古谱的流寇,绕了整整半日山道,老仆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如何能寻到?

老仆搓了搓手,火光映得他眼角的皱纹泛着暖黄:\"昨日见姑娘翻出那幅旧地图,又跟统领说要去乱山岗,老奴这把骨头虽不中用,可总想着......\"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欢腰间的天音琵琶上,\"总得替故主看顾着点。\"

\"故主?\"沈清欢的手指在琵琶弦上轻轻一扣,弦音清越,惊得火堆里的火星子\"噗\"地窜起三寸高。

老仆的眼眶突然红了。

他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露出半枚青铜虎符:\"姑娘可还记得,您小时候总爱拽着老奴的衣角,问'阿爹的虎符怎么只有半块'?\"

沈清欢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确实记得。

前世被休回沈家那日,后母把她的嫁妆砸了满地,她蹲在碎瓷片里捡东西时,曾摸过半块青铜虎符——当时只当是哪个仆役遗落的旧物,后来被后母抢去,说\"庶女也配碰贵重物件\",再没见过。

\"您是......\"她嗓音发颤。

\"老奴原是沈府的马夫。\"老仆抹了把脸,\"二十年前,姑娘的阿爹沈砚舟沈大人,是前朝教坊司首座乐正。

您娘苏若雪苏娘子,是名动长安的'惊鸿琵琶手'。\"

司墨的手猛地收紧。

他虽没说话,沈清欢却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后来呢?\"她问,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后来新帝登基,萧太后垂帘听政。\"老仆的声音突然压低,\"您阿爹整理前朝乐谱时,发现了一卷《金銮秘录》,里面记着萧太后当年为争后位,毒杀先皇后的证据。\"

沈清欢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前世在沈家祠堂跪罚时,曾听几个仆妇嚼舌根,说\"萧太后最恨前朝余孽\",如今想来,哪里是余孽,分明是知情人。

\"您爹娘带着半块虎符和《金銮秘录》连夜出逃,却在蓝田驿被截了。\"老仆摸出块帕子,上面绣着并蒂莲,\"这是您娘塞给老奴的,说'若我夫妻不测,就带着小女去长安乐坊,找云总管'——后来老奴被追兵冲散,再寻到您时,您正被人贩子抱着,脖子上还挂着半块虎符......\"

沈清欢摸向自己颈间。

那里戴着枚小玉佩,是她重生后在枕头下发现的——此刻她突然反应过来,那玉佩内侧刻着的\"沈\"字,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护身符。

\"萧太后为何没斩草除根?\"司墨突然插话,他的拇指轻轻摩挲沈清欢手背的血痕,像是在替她按揉止痛,\"留个活口,不怕秘密泄露?\"

\"因为《金銮秘录》和另一半虎符,您爹娘没交出来。\"老仆的声音发涩,\"萧太后派了暗桩在乐坊二十年,就是等这两样东西现世——而您怀里的天音琵琶......\"他盯着沈清欢膝头的琵琶,\"当年是您娘的嫁妆,琴腹里藏着半卷《金銮秘录》的抄本。\"

沈清欢的手指重重按在琵琶弦上。\"叮\"的一声,琴弦应声而断。

原来她重生后总觉得这琵琶与自己心意相通,不是什么金手指,而是它本就是母亲的遗物,在等主人归来。

\"所以萧太后要杀我?\"她突然笑了,眼尾却泛着红,\"前世她借沈家之手休了我,又派流寇劫杀,都是怕我想起这些?\"

\"姑娘。\"老仆突然跪下来,额头抵着青石板,\"老奴这些年不敢说,是怕给您招祸。

可今日在乐坊见您抱着琵琶往乱山岗跑,老奴这把老骨头就是拼了,也得把真相告诉您......\"

\"起来。\"沈清欢弯腰去扶他,却被司墨抢先一步。

司墨单手将老仆搀起,另一只手仍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现在怎么办?\"司墨问她,声音里没了平日的冷硬,倒像块被温水泡软的玉,\"要回乐坊?

还是......\"

\"不。\"沈清欢望着残寺深处的偏殿,那里的飞檐被野狗撞落了半块,露出斑驳的朱漆,\"既然来了,就把该找的找齐。

我娘的琵琶里有秘录,这寺里说不定还有另一半虎符——当年我爹娘逃到这里,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

司墨没说话,只是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

老仆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又捡了根烧得半焦的木棍当火把:\"老奴带路,这寺的偏殿我小时候来过,后墙有个地窖......\"

三人沿着残墙往偏殿走。

越往里走,空气里的腐味越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潮湿的砖缝里烂了多年。

偏殿的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匾额,沈清欢借着月光辨认,竟是\"藏珍\"二字。

\"吱呀——\"

司墨一脚踹开殿门。

灰尘簌簌落下,沈清欢的琵琶突然发出嗡鸣,像是在回应什么。

她借着火把光抬头,只见墙上挂着七幅画像,画中女子皆抱琵琶,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

\"这是......\"她伸手触碰最近的那幅,画轴突然松动,\"哗啦\"掉下来半卷泛黄的纸页。

司墨捡起纸页,借着火光念道:\"大楚二十年,乐正沈砚舟携妻苏若雪入藏珍殿,封虎符于......\"

\"吼——\"

一声低沉的嘶吼突然从殿后传来。

那声音像是野兽的呜咽,又混着金属摩擦的刺响,震得梁上的积灰扑簌簌往下掉。

沈清欢的手指扣住琵琶背。

司墨将她护在身后,短刀不知何时已握在手里——刚才与野狗搏斗时脱了手的短刀,此刻正泛着冷光。

老仆的火把在发抖,火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那些相似的琵琶女画像上,像是多了七道并肩而立的身影。

吼声越来越近。

偏殿后墙的青砖突然裂开道缝隙,有腥湿的风灌进来。

沈清欢望着司墨绷紧的后背,又看了看墙上那些与自己相似的眉眼,突然笑了——原来她追寻了两世的答案,从来都不在长安的金瓦红墙里,而在这残寺的断壁,在母亲留下的琵琶弦间,在每一次为生存而弹奏的、破釜沉舟的音浪里。

\"别怕。\"她轻声说,手指抚过琵琶上的螺钿纹路,\"这一次,我来引路。\"

墙后传来砖石坍塌的声响。

司墨侧头看她,血痕未干的眉眼间,终于有了笑意。

老仆的火把\"噗\"地燃得更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