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泡书吧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后半夜的雾色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竹影在青石板上洇出模糊的墨痕。

沈清欢裹着月白寝衣倚在廊柱后,琵琶搁在膝头,指尖轻轻拂过琴弦。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雾里的虫鸣,一下一下撞着胸腔——方才那声竹枝断裂的脆响,到底还是来了。

竹丛深处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衣料擦过带刺的枝桠。

沈清欢垂眸扫过廊下那盏半熄的灯笼,灯芯在雾里泛着昏黄的光,恰好将石桌下那抹蜜蜡的反光映得若隐若现。

她摸了摸琵琶背面的云纹暗扣,那里藏着白璃连夜绣的引魂幡,针脚细密得能绞住三魂七魄——当然,这是白璃说的,她其实更信小桃的蜜蜡碎瓷。

\"咔嗒。\"

郑乐师的粉底靴尖刚蹭上石桌边缘,沈清欢就听见了那声黏腻的轻响。

借着雾色,她看见对方鞋跟上沾着块半透明的蜜蜡,碎瓷片在其中闪着冷光——和小桃昨夜在她耳边叽叽喳喳描述的\"绝对能粘掉一层鞋底\"的效果,分毫不差。

\"沈姑娘好雅兴,大半夜在这儿练琴?\"郑乐师的声音像浸了毒的藤条,从竹丛里蜿蜒着爬出来。

他穿着月蓝暗纹直裰,腰间玉牌撞出细碎的响,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倒像是来巡视犯人的官差。

沈清欢抬眼,指尖在琵琶弦上轻轻一挑。

\"天音琵琶\"的能力如潮水漫过她的感官。

郑乐师的情绪在雾里翻涌,像团烧得噼啪作响的火——得意、急躁、还有藏在最底下的一丝慌乱。

她闭了闭眼,将那丝慌乱拽出来,按在弦上揉碎。

\"郑乐师这么晚来,莫不是苏大人怕我明日弹得太好,派您来指点一二?\"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指尖却重重扫过四根缠弦,\"不如我先弹段《惊鸿》,请乐师指正?\"

琵琶声骤起。

那是段沈清欢改过七遍的曲子,原本清越的调子被她添了三分诡谲。

琴弦震颤的频率顺着雾色钻进郑乐师的耳朵,他突然踉跄一步,喉间泛起酸意。

方才还清晰的思路像被搅浑的水,眼前的竹影竟重叠成两重,连石桌上的蜜蜡反光都刺得他睁不开眼。

\"你......你使了什么妖术!\"郑乐师伸手去摸腰间的玉牌,可指尖刚碰到玉坠,就听身后传来数声衣袂破空的轻响。

司墨从左侧竹丛里闪出来,玄色披风带起一阵风,将雾色撕开条缝。

他腰间横刀未出鞘,可眉峰下压的冷意,比刀刃更利三分。

张观众带着七八个举着火把的乐迷从右侧绕过来,火把映得他们脸上泛着激动的红光,其中一个少年举着个铜哨,正是方才沈清欢塞给他的。

\"郑乐师这是要做什么?\"司墨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铁,\"夜闯姑娘闺阁,莫不是想偷琵琶?\"

\"偷?\"张观众的大嗓门震得竹枝上的雾珠簌簌往下落,\"我瞧着是想砸!

前日在醉仙楼听他跟苏府的管事说,要让沈姑娘的弦断在赛场上!\"

郑乐师的脸瞬间白得像敷了两层粉。

他后退半步,鞋跟却又粘在蜜蜡上,整个人踉跄着撞在石桌上。

沈清欢眼疾手快扶住琵琶,指尖在弦上又拨了个颤音——这次郑乐师的情绪里,恐惧彻底盖过了得意。

\"清欢姑娘,\"司墨走过来,替她将琵琶往怀里拢了拢,目光却像刀似的剜向郑乐师,\"你说要证据,可找到了?\"

沈清欢垂眸掀开琵琶腹面的暗格,取出个油纸包。

她捏着包角一抖,几截带墨痕的碎纸飘落在地——是郑乐师与苏府管事的往来信笺,小桃昨日在茅房梁上找到的,用浆糊粘了半宿才复原。

\"郑乐师教苏大人的歌姬《清平乐》时,总爱用朱砂批注。\"她蹲下身,指尖点过碎纸上的红点,\"这处'弦断时要作惊慌状',写得可真妙。\"

郑乐师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扑过去要抢碎纸。

司墨横臂一挡,他整个人撞在玄铁护腕上,疼得倒抽冷气。

张观众的同伴们哄笑起来,有个姑娘举着火把凑近郑乐师的鞋跟:\"哎呀,这蜜蜡里的碎瓷片,倒像是沈姑娘房里小桃丫头的胭脂盒碎片!\"

\"你......你们合起伙来算计我!\"郑乐师的粉底裂开道缝,露出底下青灰的皮肤,\"苏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苏大人?\"沈清欢站起身,琵琶在怀里沉得像块玉。

她望着郑乐师扭曲的脸,突然笑了,\"方才我弹的《惊鸿》,第二十六拍的泛音里藏着《鹤唳》的调子。

司统领的暗卫就在墙外,此刻怕已经带着信鸽去了京兆府。\"

司墨摸了摸腰间的鸽哨,冲她微微颔首。

郑乐师的腿一软,直接跪在了青石板上。

雾色不知何时散了,月亮从云后钻出来,给众人镀了层银边。

张观众挤到沈清欢跟前,眼睛亮得像星子:\"沈姑娘,明日的花魁赛你准能拿第一!

我们都备了十车烟花,要在乐坊门口放!\"

沈清欢被他的热情烫得耳尖发红,余光却瞥见司墨站在几步外,目光落在她发间的木簪上。

那是前日她亲手刻的,刻着半朵未开的琵琶花。

他的眼神很静,却让她想起昨夜他替她别发簪时,指腹擦过耳尖的温度。

\"清欢。\"司墨忽然开口,声音比雾里的月光还轻,\"明日我在台下。\"

她还没来得及应,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冷笑。

两人同时转头。

竹影深处的角门虚掩着,门环上挂的铜铃被风撞得轻响,却不见半个人影。

司墨的手按上刀柄,沈清欢的指尖也扣住了琵琶弦——那冷笑里的阴鸷,像根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后颈发疼。

\"是苏大人。\"她轻声说。

司墨没说话,只是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

月光落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将那抹担忧刻得更深了些。

\"清欢姑娘!司统领!\"

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云无咎提着盏羊角灯跑进来,月白衫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额角挂着汗,眼神却比平时亮了几分:\"方才我在乐坊后巷,听见几个苏府的暗卫说......\"

他的话突然顿住。

沈清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郑乐师还跪在地上,张观众的同伴们正七手八脚要把他捆起来。

云无咎抿了抿唇,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说:\"夜凉,清欢姑娘快回屋添件衣裳。\"

沈清欢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突然浮起片阴云。

她摸了摸琵琶上的云纹暗扣,那里还藏着白璃给的平安符。

可这一次,平安符上的艾草香里,似乎混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锈味。

司墨的手轻轻覆在她手背。

他的掌心很暖,却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像在说:别怕,我在。

后半夜的风突然大了些,卷着院角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沈清欢望着云无咎手里摇晃的灯光,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她知道,这场花魁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