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戒尺的修士面色微变,戒尺却不曾放下:
“规矩就是规矩。”
“畜生伤人,便是罪。”
“可它伤的是个纵火的恶徒!”女修声音哽咽,从怀中掏出一块烧焦的布片,“那歹徒烧完那户人家时打算逃跑,是小橘扑上去咬住了他的手腕。你们看,这是它嘴里留下的衣料!”
她颤抖着展开布片,上面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有罪的为何是猫妖,为何不是人!”
笼中的橘猫似乎听懂了对话,虚弱地抬起头,瞳孔里映着女修泪流满面的脸。
“妖的存在即为罪孽,伤人更是重罪。”
持戒尺的修士高傲地说道,
“我驳回你的说法。”
“人是无罪的。”
“所以,猫有罪,成立。”
他的戒尺落下时,那只猫突然抬起头,微弱地叫了一声。
“不……”
下一秒,猫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道光被吸进了戒尺里。
宋明棠观察到那修士低头看着自己的戒尺,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喜色。
最后,其他围观的人修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台上只剩下那名女修迟迟不肯离去。
她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着刚刚想要指控歹徒的染红布料,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掉到地板上。
宋明棠看着这一切。
她的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养猫人看不得这种场面。
系统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轻声问:
“宿主,你……”
宋明棠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原来这就是审判。”
傲慢,难道就是高高在上的判罪吗?
那层主给予他们这些修士一把名为“量天尺”的戒尺,莫不是要把所有修士都变成那般模样?
冷眼旁观他人悲喜。
只为将审判当作消遣的游戏。
极乐,傲慢。
*
宋明棠在散场的人群中拦住了那位宣布审判的修士。
对方显然记得她,目光在她腰间毫无反应的戒尺上停留片刻,脸上堆起熟稔的笑容。
“道友还没开始审判?”
他晃了晃自己发光的戒尺,语气热络,“说来也巧,我醒来就直接在审判堂当差了。刚判完第一只作乱的树妖,这戒尺就亮了起来。”
他刻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炫耀:
“方才那只猫妖是我判的第二个。”
戒尺在他掌心翻转,露出底部新浮现的一行小字。
宋明棠凝神看去,只见上面刻着:
“审判三个,即可出去。”
意味着面前这人只差一个了。
“可是,审判为何不能明辨是非?”
宋明棠想着刚刚那个猫妖。
那只猫妖明明也救了人。
却被判了有罪。
这样荒谬的审判,也算是审判吗?
那修士闻言一愣,随即露出古怪的神情。
他左右张望后,压低声音道:
“道友,你莫不是忘了?给我们戒尺的那位女修,可是傲慢层的层主啊。”
他说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戒尺。
“她既说了要我们审判,哪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这样做也不过是想早点离开极乐,我不想在极乐里挣扎,我也想去过正常修士的生活。”
宋明棠的手指扣着裙摆。
那层主的话一定是真的吗?
会不会是陷阱?
但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亮起来的戒尺后,想说的话又卡了回去。
系统:“宿主,要不你也去审判?”
宋明棠:“……”
那修士见宋明棠神色迟疑,压低声音道:
“其实我刚审判完第一只妖时,也有个戒尺发亮的修士找过我。”
他继续道:“他告诉我,除了在审判堂审判外,在外捉妖送到审判堂审判也同样能被戒尺认可。”
“不论对错,只要是妖,都可以让戒尺亮起。”
捉妖?
宋明棠眉头微蹙。
此刻她终于完全看透了这个由“傲慢”构筑的世界的本质——
这里对妖族怀有极端的恶意,那恶意如此赤裸,如此偏执,以至于生而为妖便是原罪。
所以,善良的小猫才会被审判。
修士见她沉默,以为她仍在犹豫,又补充道:
“其实很简单……”
“我明白了。”宋明棠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祁烬,不会也变成妖了吧?
宋明棠想到这里,心头突地一跳。
“系统,你知道祁烬的位置吗?”
宋明棠道。
她本来不害怕的,这么一说后有些担心起来。
明明她也知道以祁烬的实力,这世上能伤他的人屈指可数。
可他分明能感知到她的方位,却迟迟不来。
除非......是来不了。
宋明棠垂眸,她的手指正攥着那半块毫无反应的玉佩。
系统经过资料库调出来了正在被追杀的祁烬录像,然后它暗自盘算着让祁烬多受些折磨,反正那家伙一时半会死不了:
“没有。”
“他没有进来。”
系统随即又补充道:
“我的资料库显示,这层的女修只放了人修进入审判,其他修士都被传送到了第八层。”
一听这话,宋明棠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
“你们现在是实时的了?”
宋明棠还是没能忘记最开始系统说祁烬在斗兽场被绑着的时间点。
“我反馈意见后,偷偷更新了,包实时的!”
宋明棠没再说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摩挲着戒尺,突然意识到什么:
“所以这层的审判,就是让人修审判妖修?”
她想起那摊主给她的地图。
去捉一个试试?
那个偷了鸡蛋的鼠妖。
*
祁烬来到这里后变成了一条长着耳朵的蛇。
储物袋没了,寒霜剑没了,长乐锁没了,阴阳玉佩也没了。
更令他烦躁的是,他的视觉被某种力量改变,神识也无法出窍直接查探。
所以,入眼所见皆是一团团模糊的黑影,分不清是敌是友。
这和瞎了没多大区别。
竹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听到声响后,祁烬正慢悠悠地从竹叶搭成的窝里探出身来。
是那只灰毛鼠妖,怀里还紧紧抱着一颗莹白的蛋,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
“大、大哥!”鼠妖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讨好地将蛋往前递了递,“让小的跟着您吧!”
祁烬吐了吐信子。
他记得初来乍到时,有几个修士追着他用剑砍他,都被他用蛇尾干脆利落地绞碎了喉咙。
没想到这一幕恰巧被这鼠妖瞧见,自此便死心塌地地要认他作老大,甚至不惜去偷了颗蛋来献殷勤。
“这蛋......”祁烬的声音嘶哑。
“是山下农户家的灵禽蛋!”鼠妖兴奋地解释,“非常的好吃!”
“我让你找的人呢?”
祁烬的蛇尾重重拍打在一边的竹叶上。
要不是眼睛看不到,又何须让这鼠妖替他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