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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凝在茜纱窗上时,我正数着宫远徵送来的毒蚕茧。那些莹白的小东西在青瓷瓮里吐着金丝,每根都浸过雪重子的冰魄粉。月光穿过檐角铜铃,将满地碎银般的清辉剪成他送我的银铃形状。

\"疼吗?\"

少年突然出声,惊得我指尖银针坠地。他倚在药庐斑驳的木门上,玄衣领口微敞,露出心口尚未结痂的蛊印。我望着那道形似山茶花的伤痕,想起昨夜他发狠咬破我肩头时的眼神——像极了幼时在实验室撕咬铁笼的雪豹。

\"徵公子问的是这里?\"我扯开衣领露出锁骨齿痕,还是...\"指尖抚过腰间青紫,\"药庐暗格里硌出的瘀伤?\"

宫远徵踢开滚落的药杵,碾碎的鬼针草腾起辛辣烟雾。他忽然攥住我脚踝,掌心滚烫的温度惊飞梁间栖息的冰蝶:\"我说的是这个。\"染着药汁的指腹按上我心口,朱砂蛊在那处灼烧出赤莲纹路,\"每次蛊毒发作,你都笑得像要碎了。\"

药吊子咕嘟咕嘟沸腾起来。

我蜷缩在竹篾凉席上,任他扯散我的双螺髻。少年带着薄茧的手指穿梭在发间,竟是在编苗疆的情人辫。银铃随着动作轻响,惊醒了瓮中沉睡的金蚕。

\"你可知在南疆...\"我忽然翻身将他压在药柜前,\"男子为女子编发,便是要订三生契?\"

琉璃瓶叮咚坠地的脆响中,他咬破我编进发丝的缎带:\"那叶姑娘可知...\"染血的唇擦过我颤抖的眼睫,\"女子若将蛊虫藏进情人辫,会遭万蛊噬心?\"

我们同时看向满地碎瓷。

青釉药罐的残片中,数十条金丝蛊正痛苦翻滚。我藏在发间的蛊王卵,此刻正在雄黄酒里化为血水。宫远徵突然低笑,震得胸腔赤莲纹泛起涟漪:\"你总说我疯...\"指尖捏碎最后一只蛊卵,\"怎不看看自己眼里的光?\"

更漏声恰在此刻响起。

我望着铜镜中交缠的身影,忽然想起实验室爆炸那日养死的蛊王。它们临死前也是这样,用最后的气力将毒液注入同伴体内,在相杀中求得畸形的共生。

\"宫远徵。\"我第一次唤他全名,\"若我真是无锋的刀...\"

\"那我就做你的鞘。\"他撕开我后背衣裳,对着妖异的山茶刺青咬下去,\"让所有想伤你的刃...\"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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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客院落的晨雾总裹着脂粉味。我执笔描摹《百蛊图》时,上官浅携着松烟墨香推门而入。她腕间新添的翡翠镯子叮咚作响,惊醒了妆奁里沉睡的冰蟾。

\"妹妹这画的是并蒂赤莲?\"她簪上鎏金步摇,\"倒像徵公子心口的纹样。\"

我蘸着朱砂点染花蕊:\"姐姐眼力真好...\"突然将笔锋扫向她咽喉,\"就像那日认出我鬓角的断肠草灰。\"

翡翠镯子突然迸射寒光。

我们在满地狼藉中翻滚,她锋利的护甲划破我袖口,露出昨夜宫远徵包扎的绷带。菱花窗恰在此时洞开,雪重子白发间缠着带霜的梅枝,冰魄蝶停在我渗血的腕间。

\"姑娘的劫火...\"他弹指凝出冰刃,\"烧到后山的雪狼了。\"

我佯装踉跄跌进他怀中,将蛊虫卵藏进他雪色大氅:\"大人不如说说...\"指尖划过他心口,\"是哪种火,能把寒玉床都烙出人形?\"

宫尚角的刀锋就在这时劈碎屏风。

他目光扫过我凌乱的衣襟,最终停在雪重子揽着我腰肢的手上:\"无锋的刺客,都爱往冰里钻么?\"

我忽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并蒂莲纹:\"角公子分得清...\"染血的指甲按在宫尚角喉结,\"哪个是蛊印,哪个是吻痕吗?\"

墨玉扳指突然爆裂。

我被掐着脖颈按在墙上时,宫远徵的毒镖擦过宫尚角耳际。少年赤足踏着满地碎玉而来,发间银铃缀满冰魄蝶残翅:\"哥哥动我的药人前...\"朱砂蛊在他瞳孔绽开赤莲,\"问过虿盆里的蛇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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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梆子声撞碎药庐寂静时,我正在给宫远徵心口的蛊印上药。少年倚在青竹榻上,玄衣半褪,月光将他精瘦的腰身镀成冷玉。我蘸着雪莲膏的指尖每碰触一次,他腕间银铃便轻颤一回。

\"你今日去见雪重子了。\"他突然开口,却不是质问。

药杵在石臼里碾出苦涩清香,我望着窗棂上纠缠的梅影:\"徵公子在我身上种的追魂香...\"将染血的纱布扔进火盆,\"隔三条回廊都能闻到。\"

火焰突然蹿高。

宫远徵翻身将我压在榻上,药香与血腥气在鼻尖厮磨:\"那你怎么没闻出来...\"他扯开衣襟露出渗血的绷带,\"今日的伤是真的?\"

我抚上那道横贯胸腹的刀痕,指尖沾了血涂抹在他唇上:\"因为角公子的刀...\"突然咬破他下唇,\"沾着二十年前的雪魄毒。\"

他突然僵住。

铜漏滴答声中,我娓娓道出那个雪夜——襁褓中的婴孩被种下蛊王,生母的血浸透《蛊经》残卷。当说到角宫夫人心口的赤莲纹时,宫远徵忽然封住我的唇。

这个吻裹着血腥与雪莲香,比任何蛊毒都令人战栗。他颤抖的手掌覆上我后背刺青,朱砂蛊在相贴的肌肤间游走成河。当更鼓敲响三声,我们额间都沁出带毒的汗珠。

\"叶昭熙。\"他抵着我汗湿的额发呢喃,\"等蛊王成熟那日...\"

我以吻封缄他未竟之言。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掩去满地带血的银铃碎屑。在宫尚角震碎房门的刹那,我扯着宫远徵滚进密道。黑暗中有冰蟾睁着碧眼窥视,而我们交握的掌心,正绽开并蒂赤莲的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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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七,我跪在祠堂描摹宫门先祖的画像。朱砂混着雄鸡血,在宣纸上晕出宫远徵眼尾的弧度。当最后一笔画完赤莲纹,牌位后的暗格突然弹开。

泛黄的《蛊经》残卷里,夹着幅女子小像。画中人眉间一点朱砂,与我在实验室珍藏的导师照片一模一样。雪重子的叹息忽从梁上传来:\"现在明白了吗?你才是蛊王最后的容器。\"

我抚摸着画像背后的生辰八字,突然笑出眼泪。二十年前种下的因,如今借我的骨血开花。祠堂烛火无风自燃时,我望见宫远徵提着染血的剑奔来。

他发间银铃沾满血霜,剑尖还挑着无锋刺客的头颅。我们在漫天飞灰中对视,先祖画像在身后一张张焚毁。当最后一丝火星熄灭,我主动吻上他染血的唇:

\"带我下地狱吧,阿徵。\"

雪落在相拥的脊背上,将血腥与爱欲都凝成琥珀。而那只沉睡的金蚕,正在灰烬中吐出裹着蛊王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