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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的雪粒子扑簌簌打在琉璃灯上,庄府游廊挂满雁衔芦花纹的绢灯,却照不亮阮惜文鬓边的霜色。她裹着孔雀蓝斗篷倚在朱漆柱旁,看庄寒雁踮脚往灯谜笺上添字——少女将“白头同心”的谜底“钿”字描得又重又钝,仿佛要凿穿宣纸。

“母亲猜猜,这灯是为谁挂的?”庄寒雁扭头笑时,发间银蝶坠子扑棱棱乱颤。

阮惜文瞥向游廊尽头,玄色身影在灯影里忽明忽暗。宇文长安正在同苗贵妃低语,腰间那枚双鱼玉佩随着动作轻晃——是她及笄那年赠他的生辰礼,鱼眼处镶着碎玛瑙,如今已褪成浑浊的褐。

苗贵妃的团扇忽然朝这边点了点:“本宫记得阮夫人擅奏《幽兰》,不如与宇文大人合奏一曲?”话音未落,已有宫婢抬来焦尾琴与紫檀琵琶。宇文长安握拳轻咳,指尖却已抚上琴弦,奏的竟是《雁归曲》的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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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弦冷,琴声温。阮惜文拨过第三叠轮指时,宇文长安突然变调,将末句“孤雁唳云”转为“双雁回旋”。她心头一颤,恍惚看见二十年前的青州驿站:少年将军连夜策马归来,铠甲上结着冰碴,却从怀中掏出温热的桂花糕:“惜文,等我加冠便来提亲。”

“铮!”

琴弦骤断。宇文长安食指沁出血珠,却浑不在意地抹在袍角,起身去接宫婢递来的新弦。阮惜文垂眸盯着他染血的衣摆,那抹暗红像极了阮家祠堂被焚那夜,父亲咽气前攥在她手里的半块玉珏。

“宇文大人这琴艺,倒比当年更进益了。”她将琵琶递给庄寒雁,语气淡得像化开的雪水。

“心有滞涩,琴声自然凝浊。”他重新调音时,尾指微微发颤,“不像阮夫人,断弦亦能奏完《十面埋伏》。”

这话刺得两人皆是一怔。那年阮家遭难,她挺着孕肚在裴党宴席上弹完杀气凛凛的琵琶曲,指甲劈裂染红半片象牙拨子。宴罢宇文长安闯进后巷拦她马车,被她用血淋淋的指尖戳着心口笑:“你看,没你护着,我也活成了刀枪不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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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初,烟火炸亮半边天穹。阮惜文借口畏寒退席,却在梅林石径被人截住。宇文长安掌心的玉簪沾着烟火碎屑,像捧着一抔星灰:“西厢暗阁的密信,昨夜已被大理寺抄录。”

梅枝上的积雪扑簌簌落在他肩头。她忽然想起那年他出征前,也是这般站在梅树下说:“等我回来,把阮府东墙的梅树都移去新宅。”如今东墙梅树早被庄仕洋砍了做棺木,眼前人却还固执地留着旧年衣冠。

“宇文长安。”她第一次唤他全名,喉间泛起血腥气,“若当年我没被灌下那碗堕胎药......”

远处传来庄寒雁的惊呼。她遽然收声,却见他突然逼近,将玉簪插进她松垮的发髻:“没有若是。现在你站起来走的路,比从前跪着求来的更值得。”

紫宸殿方向腾起金红色烟火,映得他眸中似有泪光。阮惜文踉跄后退,足跟磕在石阶上。宇文长安下意识去扶,却在她冰冷的注视中僵住手臂,任她重重跌坐在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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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散宴时,庄寒雁发现母亲斗篷内衬沾着血——阮惜文藏在袖中的手掐破了掌心。少女默默将暖炉塞进母亲怀里,转头却见宇文长安站在角门阴影中,正用帕子裹住流血的手指。

“宇文叔叔。”她鬼使神差凑近,“您知道母亲最爱什么花吗?”

男人沉默片刻,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展开是朵风干的玉簪花,花瓣上还凝着二十年前的夜露。

游廊尽头突然传来庄仕洋的冷笑。宇文长安迅速将花包塞给庄寒雁,转身没入夜色前低声道:“告诉你母亲,裴党三日后要烧青州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