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薇没想到谢君临会突然问起她今天跟萧凌昭回家后的事情。
不过，她一点也不慌张。
她慢条斯理道，“也是，皇上要是今晚就仓促宠幸了我，我一个月后有了身孕的确很容易让朝臣们议论纷纷，他们会质疑我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毕竟时间太凑巧——”
她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谢君临，“要不然您就再等一两个月？两个月后确定我没有怀孕，您再宠幸我，那时候朝臣们就不会怀疑我肚子里是萧凌昭的骨肉了，您也用不着整日心存疑虑整日膈应您自己了，您说是吧？”
谢君临心想，他要是等得了，又何必如此损毁自己的身子来谋夺沈元薇？
既然人已经夺到手了，他不可能再等下去。
他对沈元薇说，“这些无需你操心，你只需要回答朕，你跟凌昭回府后有没有在一起过？”
沈元薇哼了一声。
“我有没有跟萧凌昭在一起过，皇上应该比我还清楚才是啊，今儿我们刚回去，还没吃饭，陈公公就来了，陈公公还没走，龙鳞卫又来了，让凌昭跟他们去宋家，后来凌昭回到府邸，您的龙鳞卫又只给他半盏茶工夫就要把他叫走——”
她讥讽勾唇，“皇上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来，盯得如此之紧，我跟萧凌昭哪有什么工夫独处？”
刚说到这儿，她忽然一脸警惕地盯着萧凌昭。
“等等！”
“皇上您今日中毒真的是被人所害，还是您自己早就谋划好了的？我突然觉得，陈公公和龙鳞卫去的时间也太巧了吧？他们好像是掐着时间去的！”
“我跟萧凌昭刚回房准备温存一下，衣裳都还没解开，陈公公就突然来了！他来送了药材也不赶紧走，就一直坐在前厅跟凌昭说话，好像是故意拖着凌昭，不让他跟我独处……”
“还有龙鳞卫的反应也很奇怪，凌昭从宋家回来，他们只给凌昭半盏茶的时间，好像生怕凌昭在府里跟我待久了会跟我温存……”
沈元薇蹲下来，直勾勾盯着谢君临的眼睛。
“皇上，您真的中毒了吗？您真的时日无多了吗？为什么我觉得，今日这一切，好像都是您早就算计好了的？”
“……”
谢君临沉默看着沈元薇。
他就是知道他今日这一切经不起推敲，所以，他才非要让葛太医给他开一点损伤身子的药，让他真正病上一回。
虽然事情经不起推敲，可他的身子经得起别的大夫来检查啊，他脏腑皆伤是事实，对吧？
只要身子是真的有毛病，沈元薇和萧凌昭就不会继续怀疑。
因此，谢君临非常的平静。
“朕跟你们说过，你们可以请宫外你们信得过的大夫来为朕诊脉，这话现在依然作数。”
“你若怀疑，你让凌昭现在就去请，你可以听你们找来的大夫亲口说朕是不是毒入脏腑，是不是时日无多。”
沈元薇皱紧眉头。
皇帝如此坦荡，难道是她多疑了？
先前看皇帝吐血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盯着谢君临看了两眼，站起身就往外跑，“你等着，我这就去喊萧凌昭请大夫。”
“……”
谢君临看着这个风风火火跑出去的姑娘，沉默三息，然后头痛地抬手用力抵住了眉心。
这姑娘是个疑心重的，不太容易轻信别人。
幸好他早有防备。
不过方才沈元薇这些话，让他确认了，今晚沈元薇跟萧凌昭没有在一起过，衣裳还没解开就被陈海打断了，他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
他是不是应该再给沈元薇准备一碗避子汤让她无知无觉喝下去呢？
沈元薇刚走，姜太后就进来了。
她坐在床边，悲伤地握紧谢君临的手指，轻声说，“跟他们商量这么久，累不累？葛太医去给你熬药了，你闭上眼睛歇会儿。”
谢君临低声说，“母后，您附耳过来。”
先前他怕母亲表现得不够悲伤，不足以蒙骗沈元薇和萧凌昭，如今既然事情已经成了，那就不用再瞒着母亲了。
姜太后以为儿子要跟她说遗嘱，难受得心都要碎了。
她伏低身子，将耳朵凑到儿子嘴边。
然后，她听到儿子告诉她——
“母后，原谅儿子不孝，今日之事，其实是我联合葛太医装了一场病，我没有服那砒霜之毒，只是让葛太医开了点损伤肠胃肺腑的药，气血逆行能致我吐血，看着吓人，实际上要不了命，养个一年半载的就养好了……”
姜太后愣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谢君临。
反应过来后，她没忍住，一巴掌狠狠扇儿子脸上！
看着儿子乖乖让她扇，又让她息怒，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着用力抱住了儿子，悲喜交加地放声大哭。
这该死的孽障啊！
她真以为她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她多悲伤啊，她难过得都要死了，结果，她儿子竟然是装的！
谢君临轻轻拍着母亲的背脊，温柔说，“母后，您别生气，今儿是我不好，可我不是为了给您添个孙儿吗？您这会儿有多难过，一年后抱着您的孙儿，您就会有多欢喜，您说是不是？”
姜太后哽咽道，“你简直糊涂！你想要她沈元薇，有的是办法，你何苦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她不过是一介孤女，身后又没有什么滔天的势力值得你忌惮，你——”
谢君临摇头笑，“母后，就这样吧，我觉得挺好，如今凌昭已经跟元薇和离了，我已经达成所愿又还没有与他们俩撕破脸，多好？”
姜太后无奈叹息。
谢君临又说，“母后，辛苦您去封了所有人的嘴，今晚之事谁也不许透露半个字，告诉她们，朕是从民间找了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子进宫冲喜，她不是萧家的儿媳，她跟您一样姓姜，名唤姜薇……”
恰好，姜太后也是这么想的。
让沈元薇用一个假身份进宫，是最稳妥最省心的法子。
她点头说，“行，她的这个假身份安排在我娘家那边最合适，就说她是我远房亲戚，今后有人质疑，我出来作证。”
谢君临放心了。
瞥了一眼房门那边，谢君临轻咳一声，低声说，“那……母后出去带她们离开吧，时候不早了，都歇息吧。”
姜太后是过来人，自然能领会，她低声问，“要不要母后给你们房里弄点助兴的香，那姑娘不像是个乖的……”
谢君临耳根微红。
哪怕他三十六岁了，这种事，他还是无法坦然让别人插手。
他硬着头皮拒绝，“不用了，母后您别管。”
姜太后见儿子害羞，也不好再插手。
算了，她应该相信儿子自己的手段。
她站起身，揉了揉脸，重新恢复悲伤难过的模样，打开门走出房间。
她扫了一眼妃嫔们，淡淡道，“随哀家去寿康宫，哀家有话跟你们说。”
妃嫔们看着皇帝的房间，“那皇上呢……”
姜太后皱眉，“你们又没法给皇上冲喜，皇上自然有冲喜的宫妃伺候着。”
妃嫔们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不是……
皇上今晚还真的要宠幸萧夫人啊？
他都成了那样了，还逞强，他不会还没完事儿就死在萧夫人身上了吧？
妃嫔们跟着姜太后离开，经过庭院，看到站在台阶下的沈元薇和萧凌昭，妃嫔们同时冲沈元薇投去怜悯的眼神。
好可怜。
明明是萧凌昭这个年轻英俊大英雄的妻子，却被老男人强取豪夺，要是等会儿老男人直接吐血死她身上了，她会吓得一辈子有心理阴影吧？
唉。
“……”
沈元薇看着那百十个美丽的妃嫔每一个经过她身边都用怜悯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她都懵了。
这些妃嫔不嫉恨她，反而如此怜悯她？
大家都疯了吗？
恭送姜太后和妃嫔们离开以后，沈元薇挥散满脑子的疑惑，侧眸看着萧凌昭。
“你快出去请个大夫进来吧，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时日无多了。”
萧凌昭点头。
虽然他和元薇已经和离，木已成舟，找个大夫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可是能再确认一下，打消心中疑虑，对大家都好。
萧凌昭离开了，沈元薇也不想进去陪谢君临，她坐在台阶上托腮望着星星。
她有点发愁。
萧凌昭的病该怎么办啊？今晚她跟萧凌昭时不时有肌肤接触，萧凌昭还没发病，可后半夜这个男人该怎么办？
正发着愁，陈海忽然来到她身边，弓着腰谄媚地笑。
“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
沈元薇惊了。
她猛地抬头望着陈海，被这一声“娘娘”叫得头皮发麻！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你怎么就叫上娘娘了啊！你改口改得这么流畅吗？”
陈海恭敬道，“皇上吩咐的，以后您就是奴才的主子娘娘了，册封圣旨皇上都已经写好了，皇上让您进去看看给您的封号满意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