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英并非一直不归,偶尔逢年过节还是会回大陆的,只不过不是回赵乾坤那个家,而是白兰英弟弟家,而赵乾坤得到消息时,已是白兰英到家的一个星期后了,这还是他舅舅主动告知,否则他会被一直蒙在鼓里。
白兰英坐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赵乾坤后,迟疑说道:“是不是需要钱?”
赵乾坤摇头:“不缺。”
“那就是在家里受委屈了?”白兰英轻笑道。
赵乾坤反问道:“难道非得受委屈才能来找你吗,其他时候不行?”
白兰英笑容一滞,赵乾坤也沉默了。
白兰英继续追问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你不在家好好复习,跑来这边做什么?”
“还有,你的签证谁给你办的,这不是胡闹么,耽搁了学习怎么办?”
“另外,以后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来这边,我很忙,你也要以学习为主,不要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白兰英絮絮叨叨,千叮万嘱,似乎要杜绝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自始至终赵乾坤都不发一语。
“你身上有钱吗?我这儿给你五百。”白兰英忽然问道,并递过来五百块钱。
赵乾坤抬头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白兰英笑道:“怎么了,赶快收着啊。”
赵乾坤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默默收下了。
沉默少许后,白兰英轻声说道:“妈这些年也不容易。”
听到这里,赵乾坤才轻轻嗯了一声。
“对了,你明年学费够吗?我给你寄一点。”白兰英似乎记起一事。
“够的。”
白兰英看向窗外,眼神恍惚,缓缓讲述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从和赵乾坤他父亲离婚后,南下深市打工,再到选择如今的生活。
“当时家里穷,你外婆也逼我离婚,你爸那个时候也才十八啊,年纪小,挣不了钱,也没什么主见,脾气倒是挺暴躁的,最后矛盾自然越积越深,直至分开。”
“南下后,人生地不熟,再加上语言不通,我吃了很多苦,受了太多罪。”
“一个不到二十的女人,能做什么,又能挣几个钱,有时候甚至连一口饱饭都求不到,那种滋味,你从来都没体会过。”
白兰英将这些年艰难求生得经历娓娓道来,从生活上的挑战,到求职屡次遭拒,再到对海岸对面繁花似锦的羡慕,可碍于语言的不通、年龄的低小以及口袋的窘迫等等,她无法去到对岸。
赵乾坤眼帘低垂,默默搅拌着杯中的咖啡沫。
“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现在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
“对了,以后报考时,要么上医科,以后出来当医生;要么学法学,进律所当律师。”
白兰英仔细嘱咐一番后,她低头看了看手表,有些为难的说道:“小乾,妈得回去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赵乾坤抬头,轻声道:“好。”
白兰英有些迟疑,看了看赵乾坤,只觉得这个跟前夫生的儿子,似乎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小乾,你要好好听话,千万别在这里玩太久,你现在是关键时候,万万不能松懈。”
白兰英似乎有些不放心,最后嘱咐了一句。
赵乾坤起身,“我送送你。”
白兰英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别让你秦叔看见,我怕他知道,还有,以后不要跟外人提及你是我儿子,呃.....我的意思是.....”
赵乾坤笑了笑,“我明白。”
“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你是我妈。”
“尤其是秦叔。”
白兰英松了口气,脸上似乎有些愧疚,可很快便消失不见,“那乾坤,你....好好照顾自己。”
赵乾坤笑着点头。
待白兰英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头后,赵乾坤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他脸色平静,眼神中透露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稳重。
从小母爱的缺失,让前世的童年有些与众不同,‘野种’‘遗弃’‘有爹养没妈教’等恶毒言语在他的身上层出不穷。
前世的那个赵乾坤,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遗憾。
有童年缺爱的遗憾,有失去青梅竹马的遗憾,更有鳏寡独孤一辈子的遗憾,还有贫穷潦倒大半辈子的遗憾,似乎前世的自己,从头到尾整个人生都是糟糕的,以至于死不瞑目。
夕阳的余晖透过楹窗,洒在赵乾坤身上,似乎为他镀上了一层本就不属于他的金光,赋予他本不存在的辉煌与璀璨。
赵乾坤喃喃自语,轻声呢喃。
很快,几句弱不可闻的话语,随风而逝了,消散在这个十八岁的天空。
提前见过了白兰英,赵乾坤便再无任何遗憾了。
前世的他,渴望母爱,渴望被认可,甚至渴求父母的复合。
这一世,赵乾坤会彻底抛弃这些沉重的包袱,再也不会受到母爱、亲情以及自怨自艾的羁绊。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
“谢谢,不用了。”
赵乾坤攥着那仅有的五百块钱,踉踉跄跄走入街道,汇入人群。
下午见过白兰英后,赵乾坤便找了个小酒馆,一直泡在这里。
他醉眼惺忪,喃喃自语的说道:“香江,真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城市啊,恐怕在内地,只有沪城能比肩了。”
“你错了,未来的内地,不止有沪城会追上香江,还有深市、雾都以及燕京等,绝不会让它一骑绝尘,更不会被香江甩下太远。”
这时,一道清冷而平静的女性声音从身后徐徐传来。
赵乾坤转头,只有一位身着休闲装的年轻少女,带着几分闲散,几分慵懒以及几分漫不经心踏入了这家静谧的小酒馆,并且顺势来到赵乾坤身侧坐下。
小酒馆里没有华丽乐章,更没有七彩霓虹灯,只有昏黄吊灯在舒缓爵士乐伴随中轻轻摇曳,好似在抚慰着酒馆中每个受过创伤的心灵。
赵乾坤转头看了对方一眼,对方轻轻招手,纤细手指打了个响指,“来杯威士忌。”
点完后,她便安安静静闭目养神,好似在享受小酒馆内的安宁与平静。
赵乾坤静静的打量着对方,只见其她身形苗条,风姿绰约,长发披肩,微风拂过,随意飘起,穿着虽然普通,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神秘与高贵却是无法掩盖。
“看够了吗?”女子冷不丁问道。
赵乾坤笑了笑,问道:“听你刚才的话语,似乎对内地的经济很有自信?”
女子似笑非笑:“怎么,你作为内地人,就不自信?”
赵乾坤有些纳闷:“你怎么知道我是来自内地?”
女子打量了一眼赵乾坤,轻哼一声:“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穷酸味,除了内地来的,还说着标准的川普,除了内地,还能是哪儿。”
赵乾坤轻笑:“怎么,穷酸就是内地人?难道香江遍地是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