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冯子昂展开超凡视觉，眉头紧锁，如果将上五庄和现在所在的地方做对比的话，那么，胡芳小吃事件所形成的鬼蜮，更加符合这个世界对于鬼蜮的定义。
空间是混乱的、扭曲且无规律的，或者说，这份规律，他还没有发现。
但光是能够影响到空间，就足以让冯子昂提起警惕。
最起码，以他在大夏世界成长多年的情况来看，能够涉及到‘空间’的知识，都是需要极高的知识造诣和超凡等级支撑才有资格触碰的。
但冥冥中，冯子昂觉得，自己现在即将要接触的这头‘鬼’，绝对不该有这种层次的力量才对。
归根结底，这里，也是和‘上五庄’一样的地方，就像是上五庄有那些奇怪的规矩一样，这里，肯定也有类似的规矩，只是不知道这地方有没有好心人来让自己逼供了。
一想到这，冯子昂忽然想起个事：“阿猛啊....”
“咋了老大？”阿猛警惕的看着周围，手捏在衣服下摆，紧紧攥着什么，踏入鬼蜮的刹那，就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般，天光昏暗，万籁俱寂。
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死掉了一般，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这里回荡。
除此之外，完全听不到半点活物的声音，只是单纯的站在这里，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死寂从四面八方浸入身体，要不是冯子昂在身边，阿猛觉得自己真是在这个地方待不了一点。
“我上次给你们交代的那对小情侣的事，你们办的咋样了？”冯子昂则完全没有这种感觉，虽然周围的环境确实让人不适，但他艺高人胆大，完全不带怕的，反而有闲心问这些闲话。
“老大，你说完后欧阳就去查了俩人的情况，俩人都在企业上班，男的是银行，女的是通讯公司，俩人是高中同学.....后面的事我们安排好了，两边老人的生活老吴和老图两人的公司也给安置了，每月按时打款。”阿猛说着，往冯子昂身边又凑了凑。
“那就行。”冯子昂点点头，仰头看去，苍穹如蒙了一层灰霭般阴沉，不见日月。
四面八方看似是正常的城区，可道路两侧都是一条条逼仄的小巷，稍微站远一些，就无法透过那仿佛墨汁一般的漆黑，看到小巷中的事物。
在正常的视野里，前方明明是一堵墙，可在超凡视野当中，前方却是和正常墙壁截然不同的能量，只有浓郁的恶鬼之力，在其间翻滚不休。
非但如此，他甚至伸出手去，放在那堵墙上，传来的手感，也和正常的砖石墙壁一般无二，粗粝坚硬，带着几分冰凉，就像是真的按在一堵墙上一般，可在能量视野里，他的手，正伸入滚滚的恶鬼之力里。
也就是说，超凡层面的感知和普通人类基于光线、气味、声音综合起来的感官，发生了错位。
丝丝缕缕的寒气逸散，冯子昂的整只手都被寒冰包裹，顿时，前方伪装成墙体的恶鬼之力蜂拥而至，冯子昂顿时挑起了眉毛，没几秒钟，手上那层薄薄的寒冰就彻底转化为了漆黑，而那些黑色，还顺着内气的牵引，不断向着体内渗透而去。
眼看再抽下去，眼前的墙就要被抽出一个窟窿了，冯子昂这才收回手，感受了一番，刚刚这么点时间，就抽出来差不多半个黄拓土的量。
冯子昂举目四顾，超凡视野里，所见之处，尽是滚滚的恶鬼之力。
他舔了舔嘴唇，一瞬间，他有种老鼠掉进了米仓的感觉，原本他还为自己炼血的能量来源发愁，现在看来，自己愁的太早了啊，这么多的恶鬼之力，能顶多少个黄拓土啊.....
“呵....”冯子昂拍了拍那堵墙，正常的视野当中，那堵墙还是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有趣，是幻觉吗？是在我们踏入那道分界线的时候吗？但摸上去手感和真的一样，有点意思.....”
回头，原本他们来时的路，不知何时，也已经被一辆废弃的大巴车取代。
斑驳的车身、破碎的玻璃、黑洞洞的车厢内部，隐约能够看见趴伏在方向盘上的一个模糊的人影，就像是一辆真的发生了事故的大巴一样，丝毫看不出来半点虚假，冯子昂伸手也摸了摸，却发现，这辆大巴车却是真实无虚的，可自己和阿猛分明是从这辆大巴车所在走了进来，这种虚实结合的手段，实在是让冯子昂大开眼界。
再度将五感放开，却发现就在这站了一会儿的功夫里，周围的恶鬼之力越来越浓郁，而且随着自己的五感释放，那些恶鬼之力渐渐的活跃了起来，尝试了几次之后，冯子昂确定自己没法在没有精神力加持的情况下，单纯依靠感知来找到练霓裳。
“老大，这地方我没来过，但是大部分鬼蜮都有这种特性，一旦进来了，就不好出去，除非能挖掘出鬼蜮的规律。”阿猛不着痕迹的往冯子昂身边靠了一下，将皮夹克的拉链拉到底，露出一件泛黄的跨栏背心，背心上隐隐有几个模糊的手印。
“还穿着呢？”冯子昂感受着阿猛身上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的气息：“上次不给你说了么，少贴身.....”但等他扭头看清阿猛的穿搭之后，冯子昂后半句话愣是没说得出来。
原本应该贴身穿的跨栏背心下面，阿猛还穿着一件短袖。
“里头还穿了的，老大，你看！”阿猛对着冯子昂挤挤眼睛：“您上次给我说了之后，我回去就又添了一件。”
“....”冯子昂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再懒得搭理他，转而问道：“那这个鬼蜮有说怎么出去么？”
“嗯嗯，四组那边儿一直在探索，说是得找一条前后贯通的路，直走，走到尽头就能出去。”
“直走....”冯子昂咀嚼了一番这俩字之后，冷笑一笑：“成吧，那我们先走着，对了，这地方的杀人规律是不能触碰到影子是吧？”
“对的对的。”阿猛连连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车厢内漆黑一片的废弃巴士，把手悄悄的伸到了裤兜里，那里面，装着上次换回来的稻米和阴钱，他刚才好像听着巴士里有什么动静。
“别看啦，那咱们就顺着这条路走吧。”说完，冯子昂一马当先的向前走去。
然后，没走出多远，前方就有一道如墨一般的影子，斜斜的落在了马路上，那道来自一根电线杆子的黑影，还不足半米宽，但却长的出奇，将这条市中心的六车道整个拦腰截住，黑到完全看不清影子下的路面，就仿佛是一道直通地心的裂隙一样。
冯子昂掏出手机照了照，手机灯光的微弱亮光完全不足以驱散黑暗，仿佛被影子吞下去了一样，阿猛也掏出手机，但也无济于事。
“如果碰到了影子会怎么样？”冯子昂顺着影子看过去，尽头处，那高高的电线杆子上，还贴着密密麻麻的小广告，从寻人启事到重金求子，从枪支迷药到老军医应有尽有，应该就是原本伫立在路边的普通电线杆。
“鬼就会来了。”阿猛沉声道。
“那现在怎么办？”冯子昂捏出一块寒冰，往地上轻轻一点，冰块里的黑意立马深了一大截，而脚下的路面则像是被烟头烫到的白纸一般，豁了一个小口，冯子昂生怕把这条路给整坏了，赶忙收回黑冰，瞅了阿猛一眼。
“绕路。”阿猛看到冯子昂看了过来，赶忙道：“这不是我的主意，是资料上这么写的，绕一段，就能把拦在路上的影子绕过去。”
“没这么简单吧。”在眼睛上搭了个蓬，冯子昂的视线越过黑影，向着道路的尽头看去，远处一片昏暗，所有灯光都熄灭了，只有几缕零星的光芒，在一片灰蒙蒙的天地间，勾勒出各种各样的影子，将整条道路切割的支离破碎。
“冯老大明见。”阿猛也笑了一下，虽然身处大宁市禁地之一的胡芳小吃鬼蜮，但看到冯子昂这么一副优哉游哉，毫不担心的模样，阿猛也放松了一些，吹捧了一句后，他指着道路两侧的小岔路。
“这些小路虽然能绕过影子，但是往往有些小路也是死路，动不动就被一大片影子遮住，遇上这种路还得返回来，而这一片些小路里也到处都是岔道，来回绕几次，人就回不到大路上来了。”
冯子昂点点头，迈步就向一侧的小路而去，阿猛跟在他背后，寸步不离，两人顺着七弯八拐的小巷不断前进，但前方的黑暗，却越发的浓郁，偶有两侧传来的光亮，也如风中烛火一般微弱，非但无法照亮前路，反而照出不少影子，让两人走的反而更加艰难。
整个鬼蜮之内死寂一片，只有两人的脚步和呼吸声，让这份死寂越发的渗人。
走着走着，一声刺耳的‘嘎吱’声响起，冯子昂和阿猛同时看向声音来时的方向，但这声音就响了这么一下，然后再度归于死寂。
“老大，要不要我去看看。”阿猛凑近之后，压低声音道。
“干嘛去？挨抽么？”冯子昂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阿猛看不到，但在冯子昂的超凡视觉看的清楚，声音的源头处，一扇开了一条缝隙的门当中，一个满脸干瘦，皱纹遍布的老人正站在那里。
老人一双眼睛浑浊空洞，毫无半点活人气息，干枯的皮肤上遍布尸斑，显然，这是一具尸体转化而成的伥奴。
阿猛闻言，瞳孔猛地一缩，手一下就伸进口袋，紧紧攥住了米粒。
“别紧张，这不是还没....”冯子昂看阿猛的样子哈哈一笑，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然而，话音未落，那扇原本只有一个门缝的门再度轻响一声，推开巴掌大的一条缝隙。
那老人看似一动不动，但就在他和阿猛交谈间，已经无声无息的向外挪出了一截，冯子昂脚下寒气嗤嗤直冒。
刺耳的门轴声里，一只大脚轰的一声踹在了其上，老旧的木板瞬间被踢出爆射的破碎木料，其后的尸体更是被蹬进了漆黑一片的屋子。
“妈的....吓唬人。”冯子昂骂骂咧咧的收回自己冒着寒气的靴子，在地上蹭了蹭。
细细的碎冰染在地上，他看着阿猛目瞪口呆的样子，想了想，活动一下脸颊，再度哈哈一笑，再度伸手，再度拍了拍阿猛的肩膀：“这不是啥事都没有么，你怕啥呢？”
“老大....老大霸气。”
虽然跟着冯子昂出了一次任务，但是哪想到冯子昂在鬼蜮这种环境下还能这么生性，当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干巴巴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算了，这么绕来绕去的等办完事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冯子昂瞥了一眼被自己蹬了一脚后，明显没之前那副黑沉沉模样的房屋，深吸一口气：“练！！霓！！！裳！！！！！！！！”
“卧槽！”阿猛只觉得脑子轰的一炸，一是被冯子昂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浪震的，另一方面则是他知道，完犊子了！
当即噌的一声就冲到了冯子昂身边，抬手上去就要捂冯子昂的嘴：“老大！这地方也不能喊啊！！！”
阿猛惨叫一声。
“谁说的？”冯子昂一把将阿猛从身上扯下来：“你小子明明叫的比我还大声！”
“真不能喊！”阿猛语速飞快：“影子会引来恶鬼，但声音会惊动伥奴啊！老大！咱们快跑吧！”
阿猛的声音都带上哭腔了，用力拽着冯子昂就想跑。
但他一个普通人的力道，哪里拖得动冯子昂？反倒是自己被扯了一个趔趄。
“老大！赶紧跑吧！这鬼蜮里天知道死了多少人，这一声，全给招来了啊！”他奋力的拉扯冯子昂的手臂，连声哀求：“走吧！老大，真的！走吧！我知道你厉害，但这可是商业区，全都是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伥奴，您就算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
阿猛说的没错，几乎在冯子昂的声音传出去的瞬间，四面八方就传来了无数的脚步声，这些脚步声僵硬而沉重，连成一片，超凡感知扫过，漆黑的恶鬼之力几乎连成一片，而随着这些伥奴大规模的聚集，一股无形的黑暗，也逐渐侵蚀了过来，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受到影响。
两侧的墙壁开始斑驳脱落，就连脚下的地面也都开始腐败。
“嘿！你小子...”冯子昂咧嘴：“要不是你愿意一直跟着我，我这会儿就给你俩大嘴巴子。”
他说着，手上轻轻用力，就把阿猛轻松的拽了回来。
阿猛在正常人中算是偏高的体型，在面对冯子昂时，不比一个初中生强出多少，力量层面的差距更是不可以道理计，以至于现在冯子昂把他拖过来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啪！”冯子昂一掌拍在他的头顶，调动内气，天地精气作为整个界海最根本的力量，阿猛体内自然也拥有，借着冯子昂灌注进来的这一丝丝内气，他眼前的世界，顿时扭曲起来。
原本阴沉沉的天空和小巷中化不开的黑，原本斑驳的墙壁和破旧的房屋，原本崎岖的小道和零星的灯火，瞬间变得清楚，就像是一个高度近视的人戴上了眼镜一般。
一切，都清晰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无数的伥奴。
一个个人影不断的从黑暗当中缓缓走出，高矮胖瘦，男女不一。
一张张死灰色的脸，一双双空洞的眼，一个个满是尸斑的人，每个人的眼睛都像是黑色的窟窿一般，这些数都数不清的尸体，充塞视野，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来。
“我....”阿猛张着嘴，嘴唇哆嗦，浑身颤抖，每一根头发都在颤栗，他从未想过，自己身前这看似空无一物的黑暗里，竟然有这么多的伥奴。
彻骨的阴寒从四面八方涌来，就连肩膀上冯子昂的手掌，都仿佛散发着死人一般的阴森。
“欢迎来到，超凡世界。”冯子昂的声音，轻轻的在他耳畔响起，一瞬间将他惊醒，而就在他要叫出声来的瞬间，一股大力，陡然从背后袭来。
冯子昂竟然一把将他推向了前方的尸潮！
阿猛脑子猛地一炸，而那些原本迈着僵硬步伐的尸体们，也像是发现了猎物的野兽一样，齐齐对他伸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