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恶鬼的阴影撕成碎片时,林小跳怀里的白狐泪瓷瓶凉得像块冰。
她望着霍无赖额角跳动的红纹,突然想起半月前在义庄,这老小子举着祖传铜铃挠头:\"祖宗我当年偷师隔壁王媒婆跳花船,谁能想到这破铃铛还能带鬼蹦迪?\"
\"蹦迪?\"当时她啃着糖糕嗤笑,\"您老怕不是把捉妖铃玩成了扭秧歌道具。\"
此刻恶鬼的嘶吼灌进耳朵,霍无赖突然打了个响指。
林小跳看见他指尖的红纹猛地窜上铜铃,原本刻着\"驱邪\"二字的青铜表面,竟隐隐透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最炫民族风\"。
\"小跳!
捂耳朵!\"霍无赖咧开嘴,活像要去赶庙会的老痞子,\"当年王媒婆说这调子能让媒婆子跳断腿,今儿让这群老鬼也尝尝社死滋味!\"
铜铃震颤的瞬间,空气里炸开一串魔性的节奏。
最前面的大总管鬼刚要扑过来,两条罗圈腿突然不受控制地踮起脚尖——它歪着脖子,左手划了个圈,右手举到头顶,竟摆出个标准的\"左三圈右三圈\"姿势。
\"我去!\"陆九霄的刀差点掉地上,\"这是...城隍庙前张阿婆她们跳的晨操?\"
\"祖宗我改良版!\"霍无赖笑得魂魄都在发颤,\"当年看她们追着卖豆腐的老张头跳,就偷偷把咒文改成这调子了!\"
恶鬼们的动作越来越魔性。
青面鬼叉着腰扭胯,红袍鬼踮脚转圈,连最阴沉的吊死鬼都伸直了舌头,跟着节奏一伸一缩——活像一群被按了快进键的提线木偶。
有两个鬼踩了彼此的脚,当场扭打成一团,却因为动作太滑稽,打着打着又歪歪扭扭跟上了节奏。
\"这波我赢了!\"林小跳眼睛发亮,抄起怀里的古籍当板砖,\"陆捕头砍腿!
小满扔田螺壳!
专挑顺拐的打!\"
陆九霄的刀光立刻扫向大总管鬼的膝盖。
那鬼正单脚跳\"爱的魔力转圈圈\",冷不防被砍中,哀嚎着扑进旁边的纸扎轿子里。
小满缩在陆九霄背后,小爪子一扬,三颗田螺壳\"嗖嗖\"砸中青面鬼的额头——那鬼正举着爪子比\"耶\",被砸得原地转了三圈,撞翻了半人高的烛台。
庭院里的鬼哭狼嚎变成了鬼叫鬼跳。
林小跳抄起块碎砖砸向红袍鬼,正着它扭到一半的腰:\"让你吓唬人!
让你踩我新做的绣花鞋!\"
\"小心脚下!\"陆九霄突然大喝。
林小跳刚要回头,就见青砖地面泛起诡异的青光。
无数尖刺从砖缝里\"唰\"地窜出,像群张牙舞爪的铁刺猬。
她猛地拽住霍无赖的胳膊往旁边扑,后背撞在院墙上,听见身后传来刺尖擦过衣襟的声响。
\"秦老匹夫的机关!\"霍无赖骂骂咧咧爬起来,\"这老东西当年考科举没中,倒把歪心思全用在害人上了!\"
陆九霄的刀背敲在地面,震得尖刺簌簌掉落:\"地面有朱砂线,我刚看见砖缝里的符纸动了。\"他转头冲小满笑,\"小田螺,帮我捡块石头?\"
小满立刻捧来块鹅卵大的石头。
陆九霄运足力气砸向东北角的影壁,\"轰\"地一声,影壁后露出个缩成虾米的灰衣人——正是秦太师的贴身随从!
那随从被砸得哎哟乱叫,怀里掉出半块带血的令牌。
\"跑了!\"林小跳突然皱眉。
不知何时,原本缩在阴影里的秦太师没了踪影。
她望着庭院角落被踩乱的青苔,又瞥见院墙上新蹭的玄色锦缎——那是秦太师常穿的朝服料子。
\"陆捕头,小满,这里交给你们!\"林小跳扯下腰间的白狐泪瓷瓶塞进口袋,\"我和老霍去追秦贼!\"
\"小心暗箭!\"陆九霄挥刀砍翻扑过来的吊死鬼,\"那老东西身上带着御赐的避鬼符!\"
霍无赖的铜铃又晃了两下,最后几个恶鬼正抱着脑袋跳\"求放过\"的奇怪舞步:\"祖宗我当年在秦府当门客时,记得他后宅有个地窖,入口在...哎小跳你拽我干嘛?\"
\"少废话!\"林小跳拽着他的衣袖翻上墙头,\"您老当年要真在秦府当过客,现在正好当回导游!\"
两人沿着青瓦顶疾奔,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转过三重院时,霍无赖突然指着西厢房的廊柱:\"停!
那柱子底下有机关——当年我偷喝他藏的女儿红,就是从这儿掉下去的!\"
林小跳一脚踹开廊柱下的雕花木板,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洞里飘出股腐臭的霉味,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铜器震颤声。
她摸出火折子晃亮,只见洞壁上刻满歪歪扭扭的符咒,最深处有个青铜台,上面摆着个巴掌大的木人——木人眉心插着根银钉,正是秦太师的模样。
\"老东西要借鬼气养替身!\"霍无赖的红纹突然大亮,\"快拔钉子——\"
\"晚了。\"
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小跳猛地转身,正看见秦太师站在洞口,玄色朝服上沾着青苔,手里举着个雕满蜈蚣的青铜铃。
他按下铃柄上的机关,洞壁的符咒突然泛起血光,青铜台\"咔\"地裂开,露出下面转动的齿轮。
\"林姑娘,你以为赢了?\"秦太师阴笑着摇晃铜铃,\"这是我用三百个死囚怨气铸的'万鬼钟',方才那些不过是前菜。\"他指节叩了叩青铜台,\"现在...该上主菜了。\"
林小跳听见脚下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洞壁的符咒连成一片血网,青铜台的齿轮越转越快,竟在两人脚下裂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鸿沟里涌出的黑雾中,隐约可见无数青灰色的手正向上抓挠——那是比之前更凶恶十倍的怨鬼,被封在地下千年的怨鬼。
霍无赖的铜铃突然烫手。
他望着林小跳发白的脸,突然咧嘴笑了:\"小跳啊,祖宗我当年说要罩你...现在换你罩我,成不?\"
林小跳摸出怀里的白狐泪,瓷瓶在掌心烫得惊人。
她望着鸿沟里翻涌的黑雾,又望着秦太师扭曲的脸,突然把瓷瓶往腰间一塞,抄起霍无赖的铜铃:\"成。
这波...咱们还没输。\"
青铜铃的震颤声再次响起时,鸿沟里的黑雾突然翻涌得更凶。
秦太师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没看见的是,林小跳悄悄把白狐泪抹在了铜铃的纹路里。
月光透过洞口照进来,在铃身上折射出一道白光,正好映在秦太师眉心的木人银钉上。
\"你...\"秦太师刚要开口,就听见洞外传来陆九霄的大喝:\"林姑娘!
我们解决了!\"
林小跳拽着霍无赖往洞外跑,回头时正看见秦太师慌乱地去拔木人银钉。
可那银钉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而鸿沟里的黑雾已经漫到了他脚边——那些被他囚禁千年的怨鬼,正用指甲刮着他的朝服。
洞外的月光重新洒在身上时,林小跳听见身后传来秦太师的尖叫。
她喘着气看向霍无赖,却见这老小子正揉着被拽疼的胳膊,嘴里还念叨:\"祖宗我就说,广场舞是治鬼良方...\"
\"治鬼良方个大头鬼!\"林小跳踹了他一脚,转身看向陆九霄和小满,\"走,回衙门录口供——对了陆捕头,您刚才躲尖刺的样子,像极了我二舅公赶庙会时躲猪的架势。\"
陆九霄耳尖一红,刚要反驳,就听见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闷响。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秦府后宅的天空突然泛起红光,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地下苏醒。
林小跳摸了摸腰间的白狐泪,又看了看霍无赖手里的铜铃。
她突然想起前晚在茶楼,霍无赖翻着族谱嘟囔:\"咱们林家的女人,可从来没怕过什么诅咒...\"
夜风卷起她的发梢,远处的红光里,传来一声悠长的狐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