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跳被雾气裹着踉跄两步,再睁眼时,脚下的青石板路泛着诡异的青灰色,两侧的屋檐像被墨汁浸过,檐角铜铃无风自响,叮铃铃撞出破锣似的调子。
霍无赖的鬼火在她肩头忽明忽暗,活像个没电的灯泡:\"得,这地儿瞧着比城隍庙后巷的鬼市还邪乎。\"
\"嘘——\"林小跳拽了拽他的鬼袍角。
她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夹杂着湿哒哒的舔舐声。
循声望去,巷口转出团黑漆漆的毛球,正甩着尾巴往这边跑——是她常喂的流浪狗黑炭!
\"黑炭?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林小跳蹲下身,黑炭却没像往常那样扑进她怀里,反而叼着块泛黄的纸片子往她脚边一甩,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催促声。
霍无赖凑过去瞅了眼:\"符咒残片?
上边画的...是锁魂纹?\"
林小跳捡起残片,指尖刚碰到纸边,便觉一阵刺痛。
残片边缘还沾着星点血渍,像极了苏媚娘檀木匣里那缕狐毛的颜色。\"看来有人给咱留线索呢。\"她把残片往怀里一揣,\"走,顺着黑炭带的路瞧瞧去。\"
黑炭在前头跑两步便回头望,活像个尽职的向导。
三人(鬼)七拐八绕到巷尾,青石板突然变成了泥地,泥地上歪歪扭扭插着几根香,香灰落进泥土里,勾勒出模糊的狐狸轮廓。
林小跳刚要蹲下查看,身后传来细碎的喘息声。
\"救...救我...\"
声音像浸在水里的琴弦,林小跳一回头,便见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倚在老槐树上,脸色白得像刚下的雪,手腕上缠着道朱红符咒,正滋滋往外冒黑烟。
最显眼的是她脚边——一截雪白的狐狸尾巴从裙角露出来,尾尖还沾着血,和林小跳之前在雾里看见的那截一模一样。
\"白...白阿九?\"霍无赖的鬼火\"轰\"地炸成蓝紫色,\"我当是哪家野狐作乱,合着是被人下了锁魂咒!\"
白阿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符咒...在树洞里...他们说...说只要我害够七个人...就能...就能......\"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符咒上的黑烟顺着她的口鼻往身体里钻,\"不...不要...我不要害人......\"
林小跳这才注意到,白阿九脖颈处有几道青紫色的勒痕,像被无形的手掐过似的。
她摸出怀里的符咒残片比对——果然,残片边缘的锁魂纹和白阿九手腕上的符咒能严丝合缝拼上。\"是有人用符咒操控你当替罪羊!\"她一拍大腿,\"我之前在茶楼说书,讲《聂小倩》那回,书生破咒不就是按'起承转合'拆符咒顺序吗?\"
霍无赖飘到树洞口,叼出个油纸包扔给她:\"得,剩下的符咒都在这儿了。
小跳,你那说书逻辑要是管用,咱可得赶在子时前破解——你瞧那月亮!\"
林小跳抬头,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像颗泡在酒里的话梅。
她倒抽口凉气,手忙脚乱把七张符咒摊在地上。
黄纸边缘画着云纹、雷纹、火纹,每张符咒中央都写着歪歪扭扭的\"煞\"字。\"起...应该是引煞,承...是聚煞,转...是催煞,合...是...是锁煞!\"她把符咒按顺序摆成北斗七星状,\"反着来就是破咒——先拆合,再转,再承,最后起!\"
白阿九突然尖叫一声,手腕上的符咒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林小跳刚要碰\"合\"字符咒,一道冷风突然卷过来,把符咒吹得满处乱飞。
霍无赖被风撞得撞在槐树上,鬼火都散了半团:\"小跳小心!
有人在背后使绊子!\"
白阿九的狐狸尾巴\"唰\"地全部展开,雪白色的毛在夜色里泛着银光。
她踉跄着挡在林小跳身前,尾巴尖儿冒起淡青色的火焰,对着风来的方向狠狠抽去。\"别...别伤她...\"她的声音带着兽类的低吟,\"她...她是第一个愿意信我的人......\"
林小跳趁乱捡起\"合\"字符咒,手指刚碰到黄纸,便觉掌心发烫。
她咬着牙把符咒撕成两半,黑烟\"嘶\"地一声窜上天。
紧接着是\"转\"字符咒,\"承\"字符咒......当最后一张\"起\"字符咒被撕碎时,白阿九手腕上的符咒\"砰\"地炸成灰烬。
白阿九瘫坐在地上,尾巴慢慢缩了回去。
她抬起头,眼睛里的竖瞳还没完全消退:\"谢谢...我叫阿九,不是...不是害人的白狐...\"
林小跳刚要扶她起来,巷口突然响起拍手声。
\"好手段啊。\"
声音像块磨得发亮的玉,凉丝丝的。
三人(鬼)转头望去,只见阴影里站着个穿玄色锦袍的男人,腰间挂着块羊脂玉佩,在夜色里泛着幽光。
他冲林小跳笑了笑,那笑容像腊月里的冰碴子:\"以为破了张符咒就能万事大吉?
往生堂的买卖,可才刚开始呢。\"
话音未落,他便融进了夜色里。
林小跳追过去两步,只捡到块碎玉——和苏媚娘檀木匣里的狐毛,还有白阿九尾巴上的血,竟是同一种颜色。
霍无赖的鬼火重新聚成人形,摸着下巴直咂嘴:\"这味儿...怎么跟咱们林家祠堂那口老棺材的霉味似的?\"
白阿九攥紧林小跳的衣袖,尾巴又悄悄探出了一点:\"他...他身上有很重的...有很重的...死人气。\"
林小跳盯着手里的碎玉,突然笑了。
她拍了拍白阿九的手,又戳了戳霍无赖的肩膀:\"祖宗,这波啊——\"
\"我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