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笼罩着天子峰的嶙峋怪石。
黄才良将古书揣进怀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木牌边缘的刻痕。
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他猛地转身,却见蔡影玄正拨开藤蔓,黑衣上还沾着昨夜的露水。
“这么早?”蔡影玄的公公和自己的公公是老友,黄才良没来由生出一股亲切感。
蔡影玄左右张望一番,压低声音:“跟我来。”
黄才良心头猛地一跳。
在他的印象里,蔡影玄比老大的话还少,比老头还沉稳,此刻却三步一回头,警惕模样与往日判若两人。
这份反常瞬间勾起黄才良的好奇——究竟是什么秘密,能让他如此慌乱?
两人行至一处隐蔽的山坳停下,蔡影玄背靠岩壁,小声说道:“你可留意过徐昆?”
见黄才良面露疑惑,他咬咬牙,“我们并非如他所说偶遇。那日我跟踪季道长,分明看见他从自家宅院里出来。”
黄才良心头一震:“你是说……”
“想去你家在辰州的旧宅,必经徐府。”蔡影玄的声音阴沉而稳重,“他若真想阻拦,当时便能动手,何必装作偶然撞见?他说跟踪是想‘看看他们想做什么’,可若不是我主动搭话,他根本不会暴露身份。”
山风呼啸而过,卷起黄才良颈后长发。
他想起徐昆包扎韩子沫伤口时沉稳的双手,又想起对方总在暗处观察众人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此事切莫声张。”他攥紧腰间短刃,“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守墓人。”
当他们回到营地时,众人已整装待发。
徐昆正在收拾包袱,抬头时目光与黄才良相撞,露出一抹温和的笑:“黄兄弟,我备了些草药,可给韩姑娘换药。”
黄才良强压下心底的异样,点头致谢。
一行人沿着蜿蜒的山道搜寻,沿途尽是荒坟断碑。
韩子沫由黄才义背着,苍白的脸靠在他肩头,忽然轻声道:“你们听,远处是不是有笛声?”
本来韩子沫受伤,是不打算让她跟着的,但是黄才义担心他们离开后季道长的人回找上门来,所以权衡再三,只得把她带上。
众人屏息凝神,果然听见若有若无的曲调,空灵诡异,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
黄才月的软剑不自觉出鞘三寸:“这声音……好悲切。”
循声而去,穿过一片枯树林,前方豁然出现一座破败的村落。
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褪色的符咒,三间土坯房的窗棂里透出幽蓝火光。
黄才良刚要迈步,蔡影玄突然拽住他衣袖,压低声音:“不对劲,这村子太过安静,连犬吠声都没有。”
话音未落,左侧房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木杖缓缓走出,灰布长袍沾满泥土,面容隐在阴影中。“你们是什么人?”沙哑的声音让众人寒毛倒竖。
黄才良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对方:“老人家,您可知道天子峰?”
阴影中的老者顿了顿,指着一众人身后:“那不就是?”说罢就要转身回屋。
黄才良苦笑一声,老人家把自己当成问路的了。
“我不是问天子峰,我是问您可晓得,上面曾有守墓人?”黄才良追问。
话音刚落,老者握着木杖的指节突然一颤,浑浊的眼珠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不知道,没听过。”
黄才良叹了口气:“十年前,那些守墓人救过我的命。如今我只想当面道声谢.,您要是知道的话,就烦请指个路。”
就在这时,徐昆突然抢步上前,手中银针如闪电般射向对方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飞速从老者身后的门洞里窜出,用手里的什么东西挡住了银针。
老者趁机后退,袖中甩出一团黑雾。
众人急忙散开,韩子沫因颠簸发出痛呼。
黄才义红着眼将她护在怀中,转头怒视徐昆:“你干什么?!”
徐昆神色如常:“此人形迹可疑,难保不是季道长的眼线。”
蔡影玄冷笑一声:“刚才黄兄弟问询时,他分明有惊愕之色,分明是知道守墓人!”
黄才良握紧古书,目光在徐昆与老者之间来回扫视,突然瞥见从黑雾中窜出的中年男人脸上,似乎有些印记。
他仔细看了看,忽然笑了出来,“你就是守墓人!”
男人面色骤变,后退半步撞翻身后竹凳:\"你这人莫要胡言!我根本不认识你,更没听过什么守墓人!\"
黄才良见着男人的表情,马上明白了。
当年他们那么多人,跟自己又是匆匆别过,况且十年过去,自己都长高了一截,容貌肯定也发生了变化,难怪那人不敢认自己。
想了想,他忽然想起什么,便掐动宗元白那套手诀。
众人不明所以,只是愣愣地盯着他。
片刻过后,黄才良的手诀已经过半,他的脸上和手上立马浮现出一条条黑红色的细纹。
男人惊讶地看着黄才良的变化,待他身上的细纹全部显现出来时,男人瞳孔猛地收缩,喉结滚动着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难惹踉跄两步跪倒在地,布满老茧的双手撑在地上:\"领主!嘎哈尤有眼无珠!请领主赎罪!\"
老者拄着桃木杖缓缓上前,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这痴儿十年前随你破了禁锢,就回村娶妻生子了。还有些兄弟还守在天子峰,见没了动静,也都散了...\"
黄才良快步上前,将嘎哈尤扶起,声音带着十年未见的感慨:“快些起来,当年若无你们相助,哪有我今日。”
嘎哈尤站起身来,脸上的讶异之色丝毫未减:\"当年的小领主如今这般英气,若非这身纹络,我打死都不敢认啊!\"
黄才良拍了拍嘎哈尤的肩膀,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神情,朗声道:“这位就是我要寻的守墓人,如今误会已解。”
他转头看向徐昆,眼神似有深意,“只是徐昆叔这贸然出手,倒险些坏了大事。”
徐昆微微颔首,笑意却不达眼底:“事关重大,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