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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翎的身影在雪原上踉跄奔跑,暗红战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的蓝鳞丝线拖在身后,在冻土上划出凌乱的痕迹,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李当归骑着雷痕追来时,看见她跪在一处冰崖边缘,肩膀剧烈起伏。

\"滚开!\"她头也不回地嘶吼,声音沙哑破碎,\"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李当归没有靠近,只是站在三丈外,灰白的眸子映着极北苍凉的天空。

\"云苓告诉我了。\"他声音很轻,\"关于你师父的事。\"

雀翎的背脊猛地僵住。

\"她叫‘霜纹’,对吗?\"李当归继续道,\"七十二女中最擅长治愈术的雨师,却在十五年前的紫金关战役中,为救一个被流矢击中的小女孩而死。\"

冰崖下的寒风呜咽着卷上来,夹杂着细碎的雪粒。

雀翎的指甲深深抠进冰层,指节泛白。

\"那个小女孩……就是你。\"

雀翎终于转过头,眼中布满血丝:\"你知道什么?!\"她声音颤抖,\"你们这些南方人……永远只会掠夺、杀戮!我无父无母,从小受人屈辱,若不是师父,我连十岁都活不到!\"

李当归没有辩解,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破的玉佩——这是临行前白泽交给他的。

玉佩上刻着半朵兰花,边缘染着陈旧的血迹。

\"认得这个吗?\"

雀翎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

\"你师父的遗物。\"李当归将玉佩放在雪地上,\"当年杀死她的不是白虎城士兵,而是无穷无尽的战争,是两族不死不休的仇恨。\"

雀翎死死盯着那块玉佩,呼吸变得急促。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师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塞给她这半块玉佩,却说不出话……

\"你恨错了人。\"李当归轻声道。

雀翎的眼泪终于砸在冰面上,融出细小的坑洞。

李当归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许久,雀翎抬起泪痕斑驳的脸:\"……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的族人已经全部归顺于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因为仇恨不该传承。\"他指向她腰间的蓝鳞丝线,\"你师父教你的是救人之术,不是杀人之技。\"

风突然变得温柔,卷着雪花在他们之间盘旋。

雀翎颤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那块玉佩——

“师父......”

雷痕的六只眼睛突然同时转向北方,喉咙里再次滚出低沉的咆哮。

李当归顺着它的视线望去——

远处的天空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裂,乌云如墨汁般翻涌,吞噬着最后的光亮。

那不是普通的阴云,而是扭曲蠕动的暗影,所过之处,连风雪都凝固成黑色的冰晶。

\"黑潮……又来了。\"雀翎的声音发颤,眼中浮现出李当归从未见过的恐惧,\"比上次来得更快!\"

她猛地抓住李当归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肉:\"快走!一旦被追上,所有人都会——\"

她没说完,但李当归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上来!\"他一把拽住雀翎,跃上雷痕的背脊。

影狩无需指令,六足发力,如黑色闪电般冲向部落。

营地早已乱作一团。

巴图正指挥着战士们拆卸帐篷,云苓和阿朵则组织妇孺列队。

令人惊讶的是,所有族人——包括曾经的叛军——都沉默而迅速地执行着命令,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阿迪布!\"巴图远远望见李当归,铁甲上沾满冰屑,\"按你说的,只带必需品!\"

李当归点头,跃下雷痕,灰白的眸子扫过人群:\"三十六子开路,七十二女断后,老人孩子居中——立刻向南!\"

没有人质疑,没有人犹豫。

族人们沉默地排成长龙,背着行囊,牵着雪橇犬,向南方移动。

他们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这不是第一次逃亡了。

李当归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黑潮就像悬在俱卢族头顶的利剑,逼迫他们不断南迁,最终与白虎城兵戎相见……

黄昏的光线被扭曲成暗紫色,黑潮如活物般翻涌,吞噬着北方的地平线。

李当归站在队伍末尾,灰白的眸子死死盯着远方——

被黑潮追赶的,不只有俱卢族人。

般度巨人族的身影在黑潮前显得如此渺小。

他们高达三丈的身躯本应如山岳般不可撼动,可此刻却在黑潮的席卷下踉跄奔逃。

最末尾的几名巨人战士已被黑潮缠上,他们咆哮着挥舞巨斧,却在黑雾中逐渐凝固,化作漆黑的雕像,随后崩裂成灰。

\"是‘云象阵’!\"阿朵突然指向巨人族中央。

五道格外高大的身影正结阵而立:

坚战手持黄金巨盾,盾面刻着烈日纹章;

怖军双斧交叉,斧刃燃起幽蓝火焰;

阿周那拉开一张几乎透明的长弓,弓弦上凝结着冰晶;

无种与偕天背靠背站立,脚下大地龟裂出蛛网般的裂痕。

他们率领残余的巨人士兵组成三角阵型,试图阻挡黑潮的推进。

但阵型边缘已经开始崩溃。

\"不能见死不救。\"李当归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雨女都转过头来。

云苓的指尖已经捏起唤雨诀:\"可我们自己的族人——\"

\"黑潮不会只追他们。\"李当归拔出短剑,金纹从手腕蔓延至剑身,\"如果般度族全灭,下一个就是我们。\"

雀翎突然扯下腕间的蓝鳞丝线:\"雨女听令!结‘甘霖天罗’!\"

——雨师阵再次出现。

七十二道身影如流水般散开。

阿朵的骨笛吹响《甘霖谱》中最激昂的章节,云苓则划破掌心,以血为引唤来暴雨。

雨幕在巨人族前方形成一道水蓝色的屏障,暂时延缓了黑潮的推进速度。

般度五首领震惊地回头。

\"你们……\"沉重的古般度语传来,坚战的黄金巨盾微微放低。

\"闭嘴!\"雀翎的蓝鳞丝线刺入地面,与雨阵相连,\"想活命就重组阵型!\"

令人意外的是,巨人们没有反驳。

怖军怒吼一声,双斧上的蓝焰暴涨,与雨幕交融形成蒸汽屏障;阿周那的冰箭则在水雾中分裂成无数细针,刺入黑潮核心。

黄昏的光像稀释的血,涂抹在北方荒原上。

李当归站在两阵之间的高地上,看着远处那道吞噬天地的黑线。

\"云象阵,再起!\"般度族首领坚战的声音如雷滚过战场。

百名般度巨人同时跺脚,他们身上的图腾纹路亮起青白色光芒,在阵型上方凝结成一头巨大的白象虚影,象鼻扬起,喷出云雾般的屏障。

几乎同时,阿朵带领的七十二雨女也完成了结阵。

\"雨师阵,成!\"她们手中的铜铃同时摇响,清脆的铃声里,漫天雨丝凝结成淡蓝色的水幕,与云象阵的雾气交融。

两阵相叠的瞬间,天地间响起古老的共鸣。

黑潮撞上这道屏障,第一次停下了推进的脚步。

李当归看到黑潮表面泛起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它们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

\"有效!\"雀翎的额角已经渗出冷汗,\"但撑不了多久...\"

李当归握紧腰间的药囊,那里装着\"说法\"大师赠予的菩提子。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解厄\"神力正在苏醒,像冬眠的蛇被春雷惊醒。

每一次呼吸,都有细小的金芒从毛孔中渗出。

三刻钟后,第一道裂痕出现在云象阵上。

怖军狂吼着填补缺口,他的唯一的手臂在黑潮侵蚀下迅速干枯。

夜色降临时,坚战和无种所在的前锋阵线突然崩塌。

他们的身体在接触黑暗时爆发出刺目白光,为后方争取了宝贵的撤退时间。

\"阵法要破了!\"雀翎大喊一声。

仿佛印证她的话,雨师阵的水幕开始大面积蒸发。

阿朵和雨女们嘴角溢血,铜铃一个接一个炸裂。

黑潮发出胜利的呼啸,潮头掀起百丈高,露出里面无数蠕动的黑色手臂。

李当归突然平静下来。

他取出菩提子放在掌心,感受到两颗心跳动——一颗是自己的,一颗来自这颗看似普通的种子。

\"若天道不公...\"他轻声念着,体内的金芒突然暴涨。

菩提子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翠绿轨迹。

它飞至黑潮正前方时,李当归感到某种古老的存在在自己体内苏醒。

剧痛从骨髓深处炸开,他看见自己的皮肤开始龟裂,金红色的光从裂缝中渗出。

\"解厄·疯长。\"他吐出这四个字,声音不再属于少年,而是带着万千回响。

菩提子发芽了。

先是细弱的嫩芽刺破种皮,然后在呼吸间长成幼苗、小树、参天巨木。

树干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梵文,每一笔划都在发光。

根系如银蛇钻入大地,树冠则撑开翡翠般的华盖,垂落无数璎珞般的藤蔓。

这些藤蔓向东西两侧疯狂生长,眨眼间筑起横贯数十里的绿色长城。

当黑潮再次扑来时,藤蔓上突然绽放千万朵白花,花瓣飘落处,黑暗如遇沸油的积雪般消融。

更惊人的是,整道树墙开始向北推进。

藤蔓缠绕住黑潮,像巨人的手指捏碎腐泥。

李当归悬浮在树干中央,整个人已经变成半透明的金色光影。

他每向前一步,树墙就推进一里,黑潮便退却一里。

远在百里外的紫金关。

白泽双眼睁开,手中的卦盘疯狂旋转,\"'解厄'...现。\"

北方。

当最后一缕黑潮在菩提树的金光中消散时,荒原陷入诡异的寂静。

风停了,连雷痕的六只眼睛都停止了转动,仿佛整个天地都在等待某个神圣的宣判。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一声骨杖落地的脆响。

俱卢族大祭司枯瘦的身躯像被抽去筋骨般跪倒在地,他布满黥纹的额头重重磕在焦土上,白发间掺杂的彩色羽毛沾满尘土。

\"祖灵显圣——\"老人的嗓音撕裂般颤抖,十指深深插入泥土,仿佛要抓住什么无形的恩赐。

这声呼喊如同号令,三十六名俱卢族勇士的铠甲同时发出金属碰撞的轰鸣。

他们单膝跪地时,腰间悬挂的兽骨法器相互撞击,奏出一曲原始的战歌。

每个勇士都将佩刀横举过头顶——这是俱卢族献上生命的礼仪,刀刃反射的夕阳将李当归笼罩在一片血色光晕中。

\"阿尔盖布!\"三十六个浑厚的男声汇成一道声浪,震得菩提树残余的金叶簌簌作响。

紧接着是七十二位雨女的水袖翻飞声。

阿朵愣在原地,看着师姐云苓率先俯身,淡青色的衣袂如莲花般在焦土上铺展。

所有雨女左手按在心口,右手五指张开指向天空——这是沟通祖灵的祈祷手势。

她们耳后的鳃状纹路同时泛起幽蓝微光,在渐暗的暮色中连成一片星海。

\"阿尔盖布!\"女声的清越合唱与先前的男声交织,惊起远处山崖上栖息的夜枭。

雀翎的灵动双眼盯着那少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李当归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淹没在更宏大的声浪中。

成百上千的俱卢族人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浪般依次跪倒,他们粗糙的手掌合十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有母亲举起婴孩,老人捧出传家的骨雕,少女解下缀满珍珠的发辫——所有最珍贵的祭品都朝向那个骑在影狩背上的单薄身影。

大祭司突然撕开自己的兽皮衣襟,露出用瘢痕组成的古老图腾。

她沾血的手指在图腾上划过,吟诵起只有历代祭司口耳相传的祖灵训。

整个荒原沸腾了。

人们开始用前额叩击地面,节奏逐渐统一,如同战鼓。

李当归看到有个断腿的老兵拖着残肢往前爬行,在焦土上拖出一道血痕;

怀抱婴儿的妇女将孩子举过头顶,婴孩的襁褓上绣着菩提叶图案——那分明是刚用血画上去的。

最令人窒息的是那些眼睛。

成千上万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燃烧着同一种炽热的信仰,仿佛李当归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像。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药囊——这个普通的小动作却引发新一轮的欢呼,人们争相模仿这个手势,仿佛这是什么神圣仪轨。

雷痕不安地刨动着六足,李当归这才发现影狩的阴影正被夕阳拉得很长,恰好笼罩住跪拜的人群。

这个诡异的巧合让大祭司发出近乎癫狂的啸叫,她抓起一把沾满李当归脚印的泥土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圣土!这是祖灵赐予的圣土!\"

而在更远的山脊上,般度族巨人们如岩石般沉默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