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怀瑾与李逸尘身披蓑衣闯入时，殿内正在为教材改制争论的群臣瞬间噤声——两人甲胄上的泥水尚未干透，应天府尹李逸尘怀中的奏章还在往下滴水，苏怀瑾腰间佩剑更是带着边关凛冽的寒气。
“陛下！臣等自兰陵、永安归来，有军国大事奏报！”李逸尘单膝跪地，将浸透雨水的羊皮卷展开，“不仅是教材改制，度量衡统一已在三地初见成效。如今，更有一项足以改写天下秩序的变革——”
“且慢！”左相霍然起身，朝服上的仙鹤补子随着剧烈动作抖动，“本官听闻，二位纵容工坊将制钟秘术外泄楼兰、北戎，可有此事？这等国之重器……”
“左相可知，正是这‘国之重器’，正在重塑三地秩序！”苏怀瑾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兰陵、永安、丰泽已试行‘统一时辰制’，以机械钟为准，卯时六刻开市，酉时四刻宵禁。商户交易分毫不差，驿站传递误差不过半柱香！”他重重将一卷青铜铸的时辰盘拍在地上，“臣恳请陛下推行全国统一时间，官员辰时三刻早朝，申时二刻散衙，让天下皆以同一种时辰呼吸！”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鸿胪寺卿尖着嗓子喊道：“荒唐！长安与岭南日出日落相差甚远，难道要让戍边将士与京畿百姓同刻作息？”
“大人差矣！”年轻的户部主事抢步而出，“兰陵试行后，漕运船只因精准计时，每月多往返两趟；商贾签单再无‘寅时误卯时’的纠纷！”他突然掏出一枚小巧的怀表，正是柳致明工坊所制，“此表可随身携带，不论天涯海角，时辰皆与都城同步！”
争吵声中，皇帝的目光却死死盯着李逸尘身后——本该同归的大王子洪军不见踪影。他攥着龙椅扶手的指节发白，声音仿佛从齿缝间挤出：“洪军何在？”
殿内瞬间死寂。苏怀瑾与李逸尘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回禀：“殿下留在兰陵，因正妃即将临盆。殿下说……说兰陵医馆用新法接生，比宫中……”
“住口！”皇帝猛然起身，冕旒狠狠撞在蟠龙柱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朕的皇孙，竟要在宫外降生？！”他剧烈咳嗽着，龙袍下摆扫落案上奏折，“这些年，朕压制他的势力，苦心栽培……他却宁可相信外臣，也不信自己的父皇！”
老臣们纷纷跪倒，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地面。他们自然知晓皇帝多年来忌惮长子，刻意打压亲近洪军的官员，甚至不惜将李逸尘、苏怀瑾外放——不过是怕大王子党羽坐大。此刻听闻皇孙竟要在宫外出生，众人心中暗惊：这分明是洪军在无声反抗！
“陛下息怒……”右相颤巍巍开口，“或许殿下也是为正妃和皇孙着想，毕竟宫中……”他没敢说完，却让殿内气氛愈发凝重。皇帝重重跌回龙椅，想起后宫中那些争宠陷害的腌臜事，想起方道长那句“金凤凰过处，万物焕新”的预言。他望着雨中若隐若现的宫墙，突然意识到，自己严防死守的权力，或许正随着长公主的革新、儿子的背离，悄然走向失控。
“此事……容后再议。”皇帝挥了挥手，声音疲惫得如同垂暮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