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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寒风裹挟着暴雪过后的湿冷,显阳殿中,铜鹤灯摇曳出的昏黄光影,在空旷殿堂内勉强支撑,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郭开拖着狐裘匆匆掠过丹陛,长尾扫过之处,典籍散落一地,几页燃烧的绢帛在火中挣扎,“噼里啪啦” 的声响,似是对这场变故的不甘哀鸣。赵括踏入殿内,靴底重重碾过廊柱下的箭镞,清脆声响划破寂静,唤醒了三日前朱雀街巷战的记忆 —— 那尚未干涸的血迹,暗沉地躺在地上,散发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与殿内愈发浓烈的焦臭味交织,仿若文化与阴谋正激烈交锋,其中,王室典籍独有的陈香,在火焰的暴虐中愈发微弱 。

“武安君来得好快。” 郭开的声音从暗格前幽幽传来,带着几分惊讶与不甘。他手中的青铜灯台轻轻晃动,昏黄灯光艰难地照亮密室中码放整齐的金饼,每一块都刻着秦廷的太阳纹,冷硬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宣告郭开通敌的罪证。“这些典籍若烧了,赵国三百年宗庙传承,便只剩你马服邑那些胡族账本了。” 郭开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睨向赵括,眼神中满是嘲讽与挑衅 。

赵括手持断云剑,剑身还淌着苍头军的血,血珠顺着剑刃缓缓滑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一小滩殷红。狼头纹剑穗上的冰晶,在昏黄火光中渐渐消融,水珠与血珠混在一起,落在绣有 “马服” 纹章的战袍上,洇出深色印记。他目光如炬,一眼便瞥见郭开脚边火盆中,《赵政典》的残页正在卷曲,篆文 “胡汉分籍” 四字在火苗中若隐若现,不断跳动,恰似三年前马服邑铁匠铺中飞溅的火星,透着炽热与不安 。

“让开。” 赵括冷冷开口,剑尖稳稳抵住郭开后心,语气中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骤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金属碰撞声。赵括心中一紧,循声望去,只见卫尉李兑率领禁卫军,举着绘有苍头纹的盾牌,如潮水般涌来,迅速将幼主的御辇围在中央。与此同时,十二名弩手从廊柱后鬼魅般转出,动作整齐划一,弩机上弦的轻响,在这寂静氛围中格外清晰,仿若死神的低语,瞬间让空气凝固,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

第一支弩箭带着尖锐呼啸,擦着赵括耳畔飞过,“噗” 的一声钉入殿柱,沉闷声响如重锤敲在冰面。赵括反应极快,本能旋身,手中断云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精准地格开第二支箭。然而,还未等他缓过神,左臂突然传来一阵灼热剧痛 —— 第三支箭如闪电般穿透绣着马服纹的袖甲,箭头没入肌肤,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手臂不断滴落,在幼主的玉案上溅起朵朵血花。幼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竹简 “哗啦” 一声滑落,恰好露出郭开暗格里那本记录秦国历年贿赂的黄金账册,账册上的字迹在血滴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

“王上!” 赵括心急如焚,大喊一声,单膝跪地,迅速用披风将幼主瘦小的身躯严严实实地护住,仿佛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幼主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此时,殿外传来百姓如潮水般的喧哗声,声浪一波接着一波撞击殿门,恰似大海中汹涌的潮水疯狂拍打着岸边礁石。平原君赵胜那洪亮威严的声音穿透厚重铜门,清晰传入殿内:“邯郸百姓三百人,恳请王上严惩赵奸!” 这声音充满正义与力量,代表着赵国百姓的心声 。

郭开趁众人注意力分散,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猛地扑向火盆,企图抢回最后几页即将被烧毁的典籍。赵括见状,毫不犹豫,手中断云剑脱手而出,带着凌厉气势,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直钉入火盆旁的廊柱。剑身上的狼头纹在火光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龇牙咧嘴,透着凶狠与愤怒。赵括踉跄着冲上前,一把拽住郭开的狐裘。就在这时,郭开怀中突然掉出一枚玉玦,玉玦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赵括定睛一看,只见玉玦正面刻着赵武灵王的骑射纹,那是赵国荣耀的象征;而背面,却是秦王室的玄鸟纹,两种截然不同的图腾,在昏黄火光中扭曲成诡异的对称,似在诉说郭开背叛国家的丑恶行径 。

“原来你连祖宗的旗号都敢卖。” 赵括愤怒地捏着玉玦,双眼死死瞪着郭开,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此时,他听见李兑的禁卫军正在疯狂砸门,门板在撞击下发出 “砰砰” 巨响,摇摇欲坠。赵括深吸一口气,忽然转身,将玉玦高高举过头顶,让殿内昏黄火光透过玉玦上的裂痕,散发出奇异光芒。“诸位禁卫弟兄,都看看这玉玦!” 赵括大声喊道,声音在殿内回荡,“郭开左手收受赵王金印,享受赵国的荣华富贵,右手却接过秦人金饼,出卖国家利益。你们还要为这样一个卖国求荣的赵奸卖命吗?” 赵括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禁卫军士兵的心头,让他们心中的信念开始动摇 。

禁卫军的阵列出现明显动摇,士兵们交头接耳,眼神中满是犹豫。有人认出玉玦上的秦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盾牌也开始不自觉地倾斜。李兑见状,恼羞成怒,挥舞着长刀,朝着赵括劈来。赵括侧身躲避不及,只能用受伤的左臂奋力架住。李兑的刀砍在赵括手臂上,鲜血四溅,溅在李兑脸上,李兑却浑然不顾,依旧疯狂进攻。“三年前你在河间私练死士,用的可是范雎的金饼?” 赵括一边抵挡李兑的攻击,一边大声质问道,声音中充满愤怒与鄙夷 。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门轰然倒塌,发出一声巨响。平原君赵胜带着数百名百姓,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涌入殿内。数百人同时跪地,发出整齐而沉重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有千钧之力,让禁卫军的防线彻底崩溃。士兵们纷纷放下武器,四散逃窜。赵括趁机冲上前,一把扯下郭开的狐裘,露出里面绣着秦纹的中衣,那中衣上的纹路与账册上记录的秦国赏赐细节严丝合缝,铁证如山,郭开的罪行再也无法抵赖 。

幼主在平原君赵胜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他手中捧着染血的《讨逆诏书》,尽管声音稚嫩,但在这空旷的金銮殿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回音:“着即拿下郭开,族灭三代 ——” 幼主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仿佛是对郭开罪行的最终审判 。

“且慢。” 赵括突然伸出手,按住幼主抬起的手,神色凝重地望向账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郭开党羽众多,遍及赵国郡县,若贸然行族灭之刑,恐怕会伤及无辜。” 赵括转头,看向平原君赵胜,眼神中充满信任与嘱托,“烦请相爷持此账册,依照赵律逐一鞫问,有罪者依法惩处,无知者则予以赦免。” 赵括的话语理智而公正,彰显出他的深明大义 。

郭开听到赵括的话,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那笑声如同夜枭啼鸣,令人毛骨悚然。他指着赵括的伤臂,嘲讽道:“你护着幼主,不过是想学当年的商鞅?可惜你在马服邑推行的胡汉混编,终究是乱了祖制 ——” 郭开的话语中充满恶意与挑衅,试图扰乱众人的思绪 。

“祖制?” 赵括冷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赵政典》残页,目光坚定地看着郭开,“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时,可曾墨守祖制?” 赵括说着,将手中残页用力抛入火盆,看着 “胡汉分籍” 四字在火焰中逐渐被吞噬,化作灰烬。“真正的祖制,是让赵国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安居乐业,而不是让你这种蠹虫在典籍里蛀出通敌的窟窿,将赵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赵括的话语慷慨激昂,字字如雷,让郭开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

幼主的诏书最终还是盖上了印玺,不过在赵括的建议下,将 “族灭” 改为了 “弃市”。赵括看着墨玄将郭开拖出殿外,郭开一路上骂骂咧咧,却也无力回天。这时,赵括忽然发现郭开鬓角已有了白发,这个在赵王身侧蛰伏多年、权倾一时的宦者令,终究因自己对秦人的贪心,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可悲可叹 。

殿内的火盆渐渐熄灭,只剩下几缕青烟袅袅升起。赵括缓缓捡起断云剑,发现剑刃上嵌着半片玉玦的碎片,在黯淡光线下闪烁着微光。他的思绪忽然飘远,想起在武安城遇见的牧民之子图门,此刻图门或许正在朱雀街认真整顿飞骑营,为守护赵国的安宁而努力。殿外,百姓们开始渐渐散去,雪光透过窗棂洒进殿内,映得殿柱上密密麻麻的箭孔如同满天繁星,记录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斗争 。

“武安君,您的伤...” 幼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愧疚与关切,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赵括轻轻扯下染血的袖甲,露出臂上一道长长的旧疤,那是十年前他出征匈奴时留下的。“这点伤,比起当年在河套被匈奴骑兵划的口子,算不得什么。” 赵括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豁达与坚毅,“王上可还记得?您父亲曾说,赵军的剑不是用来杀赵人的,而是用来守护赵国百姓的。” 赵括的话语充满温情与使命感,让幼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

幼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落在赵括腰间的断云剑上。那狼头纹剑穗已被血浸透,颜色愈发深沉,但在雪光的映照下,却显得愈发清晰,仿佛一只永远不会合上眼睛的守护者,默默守护着赵国的土地与人民。殿外传来士卒们的高呼,郭开的骂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风雪之中。显阳殿的铜鹤灯重新添了灯油,火焰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将君臣二人的影子投在殿墙上,拉得很长很长,仿佛在诉说着赵国未来的希望 。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鹅毛一般飘落。赵括静静地望着殿外飘扬的玄鸟旗,旗角的断口在风中不停地摇晃,却始终顽强地没有倒下。他知道,这场殿陛上的血光之灾,不过是赵国漫长冬夜里的一场暴风雪,虽然来得猛烈,但终将会过去。而真正的春天,正随着马服邑援军的马蹄声,带着生机与希望,朝着邯郸城缓缓走来。至于那枚被折断的玉玦,此刻正在火盆里发着暗红的光,如同郭开最后的挣扎,在这寒冷的冬夜中渐渐微弱,终将在黎明前冷却,成为史书中的几行墨迹,警示着后人永远不要忘记背叛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