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松江巷。
皑皑白雪将麦田覆盖,只有一座府邸孤零零地矗立。
寒风肆虐,卷起细细的雪雾,皎洁的月光也泛着冷意。
青书带人甫一出现,便有甲卫暗暗观察。
两拨人都已发觉对方的存在。
直到沈彻从马车上下来,萧祁的人才现身。
“首辅大人!”
沈彻挑眉,目光落在眼前肃冷的林风身上,蹙眉问道,“林副统领为何在此处?”
林风恭敬抱拳,“奉陛下之命监管苗疆使团众人!”
沈彻心下惊愕,面上却不显,淡声道,“府里可有异常?”
“每日皆有人外出采买,”林风答,“属下一直派人尾随,倒是并无异常。”
每日?
“可知都采买些什么?”沈彻眸光微变,锐利地看向不远处的府门,“采买的人几时离府,几时归返?”
“多是些寻常菜蔬米粮,偶有些衣料、胭脂水粉。每日卯时初刻离府,至多未时便回。”
“倒是种类繁多,那就不是一人出去了。”
林风顿时一凛,语速快了几分,“平时是厨娘和两个伙计,买女子物品时,便是兰曦公主身边那两名贴身侍女亲自出门。”
沈彻的眸光又沉下几分,“紧盯那两名侍女!此事有蹊跷,即刻禀报给陛下!”
林风脸色瞬变,抱拳躬身,“属下这就进宫!”话必,御马往宫中疾驰而去。
沈彻微微侧首,对青书低声吩咐,“派人盯住那两名侍女经常出入的商铺,若有可疑的人,即刻回禀!”
青书领命应道,“是!”
沈彻原本想将兰曦公主捉回去,未曾想出现了更深的
他定定地看了那府邸一阵,转身上了马车。
*
两日后。
金銮殿上,暗潮涌动。
萧祁端肃地望着下面的吏部尚书柳宗正。
“陛下,国本为重,社稷需安。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后宫空置。”柳文正洪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上回荡。
随后队伍中,又有两名身着绯红官服的重臣走出队列,“臣附和柳尚书的提议,陛下,子嗣为重啊!”
“请陛下广纳秀女,充盈后宫,为大秦绵延后嗣,开枝散叶!此乃江山万代稳固之基!”
下方乌压压的官员,立时跪倒一片,呼声此起彼伏
“臣附议!”
“陛下应以皇嗣为重!”
“陛下!”
......
声浪汇聚,沉沉地压向御座。
萧祁目光缓缓扫过这些俯首的身影,心中涌上烦躁。
他登基以来,励精图治,这些老臣,却总把眼睛盯在他的后宫床笫之上!
指腹摩挲着冰冷的龙椅扶手,沉凉的声音响起,“众卿所言……倒也不是不可。”
新帝登基后,何时在这件事上松过口?
论是老臣涕泪恳求,还是宗室苦口婆心。
他或是搪塞,或是直言拒绝。
今日,这金口竟似……要应下。
那些跪伏在地的人中,又有多少想要将族中的适龄女子塞入后宫为妃。
听了萧祁的话,一个个心中狂喜,眼冒精光。
若能送女入宫,诞下皇嗣,家族百年荣华可期!
萧祁将下方那细微的骚动尽收眼底,神却愈发幽冷。
他薄唇微启,“只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
“选秀非小事,关乎社稷体统。”萧祁的声音平稳无波,“一应章程,需由礼部会同内务府仔细拟定。秀女籍贯、出身、德行、才貌,皆需层层严审,不得有半分差池。若有以次充好、蒙混舞弊者……”
他顿了顿,目光如寒风般扫过下方几位心思最活络的官员,缓缓吐出两个字,
“严惩不贷。”
“此事,便交由柳爱卿去办吧。”萧祁的目光落在柳文正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务必……办得妥帖。”
柳文正心中狂跳,这是天大的信任,也是天大的责任!
他强压激动,深深叩首,“臣领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
“退朝。”萧祁不再多言,拂袖起身,在众臣“恭送陛下”的呼声中,转入了后殿。
紫宸殿中,地龙烧得正旺,却驱不散萧祁眉宇间的寒意。
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又开始飘落的细雪。
苗疆......在他眼皮子底下,小动作不断。
对他下情蛊......
眼下,这手竟已明目张胆地伸到朝臣之中。
还有那跪满一地的朝臣,一张张或恳切、或激动、或算计的脸。
“呵......”“呵……”一声轻笑从萧祁喉间溢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选秀……”
这水,既然你们都想搅浑……
那便让它,彻底浑起来!
“来人,”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殿门。
卫临入殿,“陛下。”
“宣沈彻,即刻觐见。”
*
沈彻告假已有两日,他放心不下江晚卿,他不能频繁去她院里走动,怕会引起府里其他人注意。
只能强自按捺,将自己关在浮云居书房,处理公务是假,心神不宁是真。
月白裹着一身寒气匆匆回府,直奔雨花阁。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心头猛地一沉。
江晚卿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搭着薄毯,目光空茫地望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
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往日那双灵动的眼眸,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驱不散的薄雾。
月白几步上前,“姑娘,柳尚书家的事有眉目了。”
榻上的人儿眼睫似乎极其缓慢地颤动了一下,双眼迷蒙地转向她,口中只发了一个模糊的单音,“嗯.....”
那反应迟钝得令人心惊!
月白的心直往下坠,蹲下身,抓住江晚卿微凉的手,却发现她的指尖只是无力地蜷缩着,毫无回应。
“姑娘!我是月白!那柳家姑娘,柳如玉有问题!”月白急得眉头拧起。
“月.....白?”江晚卿意识浅淡,看不太真切,只能听声辨认。
恰巧桑若端着药进来,看到月白焦急的模样,又看看自家姑娘的状态,眼圈微红,压低声音道,“姑娘病了,意识一直不太清楚,昏昏沉沉的,纪大夫来看过,说是忧思惊惧过度,郁结于心,是有什么大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