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第二声铃响将宋雨从昏迷中震醒。她发现自己被绑在祠堂中央的木柱上,手腕上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
祠堂里点着七七四十九盏油灯,在地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像无数挣扎的手。
王建军站在香案前,手里捧着那只最大的铜铃。他每摇一下,宋雨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
祠堂里挤满了村民,每个人都戴着红布条,脸上涂着诡异的白色纹路。
\"第三声!\"王建军高喊,铜铃再次响起。
宋雨胸口一闷,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她低头看去,衣襟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五个暗红色的指印,正缓缓渗出鲜血。
\"时辰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村民们自动分开,让那个穿蓝褂子的老太太走到前面。此刻她戴着完整的黄纸面具,手里捧着个黑陶碗,碗里盛着黏稠的黑色液体。
\"给她喝下离魂汤。\"老太太将碗递给王建军,\"等第七声铃响,阿秀的女儿就能回来了。\"
宋雨拼命摇头,王建军却捏住她的鼻子,强行将碗凑到她嘴边。液体散发着腐烂内脏的气味,碗底沉着几节细小的骨头,像是婴儿的手指。
就在黑液即将灌入口中的刹那,祠堂大门被猛地撞开。马三浑身是血地冲进来,手里举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
\"住手!\"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都被骗了!阿秀的女儿早就...\"
老太太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扑向马三。她的袖子裂开,露出的根本不是手臂,而是由无数黑色蜈蚣组成的肢体。蜈蚣群像活物般伸长,瞬间缠住了马三的喉咙。
\"铛——\"第四声铃响。
宋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视线边缘开始泛红。祠堂里的村民突然变得面目模糊,他们的五官像蜡一样融化,只剩下三个黑洞——眼睛和嘴的位置。而那个老太太,她的黄纸面具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虫足。
\"血虫已经寄生在他们体内。\"马三挣扎着喊道,\"铜铃控制着虫子...找到真铃...\"
老太太的蜈蚣手臂猛地收紧,马三的喉咙发出可怕的\"咯咯\"声。他用最后的力气将火把扔向香案,火焰点燃了符纸,瞬间蹿起一人高的火墙。
混乱中,宋雨感到绑手的绳子松动了——是小柱子!孩子不知何时溜到她身后,正用牙齿咬扯绳结。
\"快跑...\"小柱子含糊地说,嘴角渗出血丝,\"去河边...真铃在...\"
一根蜈蚣组成的手臂突然刺穿孩子的胸膛。小柱子瞪大眼睛,低头看着胸前探出的黑色虫足,然后缓缓倒下。
\"不!\"宋雨终于挣脱束缚,抱起奄奄一息的孩子。小柱子在她怀里抽搐,从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种黑色黏液,里面蠕动着细小的白色虫子。
\"铃...\"孩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指向祠堂角落的一口古井,\"井里...\"
第五声铃响。祠堂的地面开始震动,几块地砖塌陷下去,露出黑漆漆的洞口。无数蜈蚣从洞里涌出,像黑色的潮水般漫向宋雨。
她抓起地上的火把,挥舞着逼退虫群,跌跌撞撞地向古井跑去。井口盖着石板,上面刻着和铜铃相同的符文。宋雨用尽全力推开石板,一股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井里没有水,只有堆积如山的白骨。而在白骨堆顶端,端坐着一具穿着蓝布褂子的干尸,怀里抱着个铜铃。干尸的头颅低垂,长发依然乌黑,从领口露出的皮肤上布满蜂窝状的小孔——是被虫子蛀空的痕迹。
\"阿秀婆婆...\"宋雨恍然大悟。这才是真正的阿秀,而外面那个...
\"铛——\"第六声铃响近在耳边。宋雨回头,看见\"老太太\"就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黄纸面具完全裂开,露出里面由蜈蚣组成的\"脸\"。那些蜈蚣蠕动着,排列成类似五官的形状。
\"我的女儿...\"虫群发出扭曲的人声,\"回来吧...\"
宋雨猛地跳进井中,落在白骨堆上。干尸怀里的铜铃随着震动滚落,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是真铃!她抓起铜铃,同时摸出藏在袖中的剪刀。
虫群组成的\"老太太\"顺着井壁爬下来,身体像液体般变形。宋雨举起剪刀,却发现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铃铛形状的淤青,正渗出黑色液体。更可怕的是,淤青周围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血虫已经在你体内。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娘等了七十年,就为了今晚。\"
宋雨突然明白了什么,看向手中的真铃:\"你不是阿秀的女儿...你就是阿秀!\"
虫群静止了一瞬。
\"当年你用女儿做第一个祭品,\"宋雨继续道,\"但仪式出了问题,你被血虫反噬...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找合适的替身!\"
\"聪明。老太太\"——或者说阿秀的声音突然甜美起来,\"所以我选中了你,和我女儿一样的八字,一样的相貌...\"
宋雨冷笑:\"可惜你算错了一步。\"她突然用剪刀划破手腕,让黑血滴在真铃上,\"真铃认主,血契才能生效。但你的血,早就被虫子吃干净了吧?\"
阿秀发出刺耳的尖叫,虫群疯狂涌动。宋雨趁机将真铃抛向空中,用阿秀的剪刀狠狠砍在铃身上。
\"铛——\"第七声响了。
但这不是铜铃的响声,而是真铃碎裂的声音。铃身裂成两半,一节指骨做的铃舌掉在地上。与此同时,祠堂里所有的铜铃同时炸裂,村民们惨叫着捂住耳朵,从他们的七窍中钻出无数黑色虫子。
阿秀的虫群身体开始崩溃,蜈蚣一条接一条地干瘪脱落。她——或者说它——发出不甘的嘶吼,向宋雨扑来:\"那就一起死!\"
宋雨举起火把,点燃了井壁上的苔藓。火焰瞬间蹿起,将虫群吞没。在最后的意识里,她看见那具干尸缓缓抬起手,指向井壁上的某个位置...
当宋雨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河边,身旁是奄奄一息的马三。天边泛起鱼肚白,祠堂方向还冒着黑烟。
\"结束了?\"她沙哑地问。
马三摇摇头,艰难地指向她的手腕。铃铛形状的淤青还在,只是颜色变淡了些:\"血虫的卵...已经在你体内...\"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幸存的村民在地上打滚,从他们的口鼻中不断爬出死去的虫子。王建军跪在河边,疯狂地洗着脸——他的右眼窝里,一条肥大的蜈蚣正慢慢钻出来。
\"真铃只是容器...\"马三咳出一口黑血,\"血虫的母体还在...在...\"
他的话没说完就断了气。宋雨轻轻合上他的眼睛,发现他后颈有个铃铛形状的凸起,皮肤近乎透明,能看见里面蜷缩着一条赤红蜈蚣。
太阳完全升起时,宋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井边。在阿秀干尸所指的位置,她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砖,后面藏着本发霉的册子。
《饲虫术》——封面上的字迹已经模糊。翻开第一页,宋雨的心沉了下去。上面详细记载了如何培育\"血虫\",以及最关键的:血虫母体不死,虫卵就永远无法清除。
最后一页贴着张照片,是年轻的阿秀站在一棵树下,手里捧着个陶罐。照片背面写着:\"母体藏于罐中,埋于老榕树下。七七四十九年一醒,需七个替身...\"
宋雨望向远处冒烟的祠堂,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翻开《引魂术》的最后一页,在\"宋雨\"这个名字下面,还有六个空白。而她手腕上的淤青,正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