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尿？”
她没听错吧。
安宁太过于震惊，以至于她的声音有些许尖利。
那小孩子本能的瑟缩了一下。
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安宁，“哥哥……哥哥的尿啊。”
深呼吸。
安宁抚着上下起伏的胸口，她转头看了看傅明修。
那眼神里能刀人。
这时候不同于半年多以前，那时候傅明修和安宁没有交集，大景王朝的旱灾已经持续了三年之久，那时候如果有人说喝尿，那安宁不会惊讶。
灾年之际，别说喝尿了，就是易子而食又有什么震惊的，人类，为了活着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但是现在不一样啊。
傅明修从现代拿回来多少粮食，水井也打了多少。
现在的人可能不会吃饱，但是绝对不会挨饿才是。
更加不会渴的去喝尿。
傅明修安抚的拍了拍安宁的胳膊，语气温和的对着五丫问道。
“小丫头，你就住在附近吗？”
“是，贵人，我就住在前面的村子。”
“村子里没有人发水喝吗？”傅明修想问里正不给他们发水吗，但是考虑到孩子太小，可以不知道里正是谁。
像这种在城镇之外的村庄，离的近的会两个村子打一口井，离的远的，钻井队会一个村子打一口。
打好水井，会让村子里的里正每日发水。
五丫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
“里正爷爷每天都发水。”令人意外的是这孩子居然知道里正是谁。
不过还没等大家高兴，就听到小孩子不掺杂任何感情的说道，“不过祖母说了，发的水家里只能祖父，爹爹，伯父，叔叔，还有哥哥弟弟们喝。”
这孩子家里似乎有很多人，小丫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安宁咬着腮帮子插了一句，“那你们家里的女子呢，就是你的伯母，婶婶，或者姐姐和妹妹呢？”
“女人是不可以喝水的。”小丫头顺嘴就说出来了，像是被人洗脑了一般，但是随后她自己疑惑的看了看手里的橙汁，“但是我想喝，我也想娘亲喝，想姐姐喝。”
祖母说女人都是贱货，不配吃饭，不配喝水。
但是不吃饭不喝水会死啊。
五丫不懂。
但是她真的不想死，大姐姐就是这么死的，那是她头一次面对死亡。
大姐姐是为了母亲和她们死的，那些日子，是大姐姐用自己的血，让她们活了下来。
五丫忘不了大姐姐的眼睛。
安宁从店铺里拿出来一块绵软的面包，帮着小孩子把包装拆开。
“小丫头，就着橙汁吃点面包。”
眼看着这孩子要藏到怀里去，她握住了那瘦弱的就剩下骨头的小手腕。
“别藏，姐姐这里还有，待会儿给你娘和姐姐吃。”
五丫觉得自己遇到了神仙了。
她亮晶晶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安宁，似乎要把神仙的样子深深地刻画在心底。
让她记一辈子。
也确实。
垂暮之年的五丫仍旧忘不了，那个包裹的严实的女子，一双眼睛仿佛包含苍生。
“嗯，五丫吃。”
小丫头啊呜一口咬在了面包上。
蔓延在口腔之中的奶香味让这个小丫头差点哭出来，“好好吃。”
她吃了一口之后，明显的放慢了速度，似乎极为不舍这股味道，这辈子都不想它消失一样。
再珍惜，都有吃完的时候，一块面包和一瓶橙汁下肚之后，小丫头打了一个饱嗝。
安宁把所有人的自行车收到店铺里面，然后牵着五丫的小黑手往前面的村子走去。
路上，安宁问五丫。
“小丫头知道地里为什么没种田吗？”
明显，这个问题超出了这个孩子的知识储备。
她看了看远处的荒田，又看了看牵着她手的姐姐。
“五丫不知道。”
她有些着急，似乎很想能帮到仙女姐姐，但是想了很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地里没有耕种。
安宁安抚的拍了拍五丫的头。
“不知道就不要想了。”
走了不远。
一行人就看到了眼前的村庄。
村庄的入口曾经似乎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此刻早已经枯萎了，上头的树皮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扒了吃了，树枝也早已不见了踪影，整个大树弥漫着一股沧桑感，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证明曾经的辉煌。
因为是白日的原因，所以在村口安宁并没有看到村民。
安宁打眼看过去，村子里大多数都是土房子，上头盖着茅草，当然，也不光是土房子，村子里也有一些房屋是木头的。
五丫带着安宁，一行人沿着村里的土路往后走去。
走走停停，大家来到了村尾的位置。
这里靠近后山。
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包。
那里坐落着一处土房，虽然看上去年代久远，但是让安宁没想到的是，五丫的家居然还是不错的，最起码不是茅草屋不是。
不过随即又不太理解，这样的人家，怎么就至于让女人和孩子挨饿呢。
院子的大门并没有关。
安宁牵着五丫的手走了进去，傅明修跟在身后。
几个人还没有靠近土屋，就听到了右侧的房子里传出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
伴随着一个老妇人的辱骂。
“你个贱货，是不是你让家宝给你喝尿的？”
“就凭你，也配喝我们老宋家的尿？”
“杀千刀的贱人，老娘打死你个眼皮子浅的贱货。”
可能是屋里的老妇人动手了，房子里瞬间就传出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祖母，不要。”
五丫瞬间松开牵着安宁的小手，眼神惊惧的奔着右侧的屋子就跑了进去。
屋里的老妇人尖嘴猴腮，两颊颧骨高挺，额头上深深的皱纹像是刻上去一样，看见五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死丫头，天天出去鬼混，随你那作死的娘一个样子。”
手里的布鞋刚要举起来揍五丫。
忽然感觉到房间内光线一暗。
老妇人抬头一看。
“你们……”
看着面前的人的衣服，老妇人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了转，顿时眉开眼笑的凑了过去。
“哎呦，这是哪里来的贵人，到老身家里来所谓何事，是不是没有水了，咱家的水都攒着的，贵人要是需要，一两银子一碗水的。”
傅明修软剑一挥。
瞬间挡在了安宁的前面。
让靠过来的老妇人一个哆嗦。
“哎呦，贵人这是干什么，老身不靠近就是了。”
安宁这才打量起眼前的屋子。
只见屋子里很是简陋，最里面有一张大床，可能是人多不够住的，所以在旁边还搭了帘子，帘子地下就比较简陋了，是杂草堆积的窝。
此刻两个小女孩抱着一个妇人正窝在杂草里。
女人似乎很是虚弱，在她面前有一个被打翻的木碗。
三个人瑟缩的看着屋里的老妇人。
而在那唯一的木床上，这会儿正坐着一个少年，那少年较之其他人穿的稍微好些，最起码没有那么破烂。
他低着头颅，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