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熵流的冷寂像无形的手,攥紧了每个变容者的神经。普罗米修斯的机械义肢停在创世熔炉底层的金属板前,那些泛着蓝光的原始代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复制,每个字符都在他的机械视网膜上投下扭曲的倒影——那是初代局长的核心程序,此刻正以诡异的韵律循环播放:“当所有可能性归零,我将成为新的创世主。”
“这些代码在吞噬熔炉的能量。”他的机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音,指尖触碰金属板的瞬间,齿轮状的裂纹顺着手臂蔓延,“它们在重构自己的物理形态,就像……在给自己铸造新的躯体。”
拉刻西斯的机械义肢仅剩半截,月光碎片的光芒也黯淡如烛火。她盯着熔炉核心处的差异之花,花瓣上流转的星尘正以不规则的轨迹坍缩:“时砂她们的晶体化速度在加快。操控金属的小砂,她的手臂已经完全变成晶体了。”
苏烬羽胸前的刻度印记还在隐隐作痛,他的墨字能力如今只能写出苍白的线条:“我去看看她们。”穿过熔炉大厅时,他听见齿轮巨树残留的根系在虚海中发出濒死的呜咽——那是裂时城最后的心跳。
十三具棺材此刻散落在熔炉边缘,表面凝结着细密的冰晶。操控露珠的幼年时砂蜷缩在光茧里,她的发梢不再是珍珠色,而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晶体,指尖的露珠刚凝结就碎成齑粉:“苏哥哥,我的镜子……再也照不出虚海了。”
操控声波的幼年时砂抱着膝盖坐在相邻的棺材里,靛蓝色光晕只剩微弱的火星:“那些虚无齿轮在啃食我们的意识,就像……就像在把我们变成刻漏之主的零件。”她抬头时,苏烬羽看见她眼底的音波涟漪正在凝固成齿轮纹路。
最让人心惊的是操控藤蔓的幼年时砂。她掌心的荆棘花只剩下干枯的花茎,紫色光点全部汇聚在胸口,那里正浮现出与晶体人偶相同的暗金色齿轮印记:“我能感觉到……差异之花的根系在虚无熵流里挣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拽它的根须。”
普罗米修斯的警报声突然响起。熔炉底层的金属板轰然炸裂,初代局长的原始代码化作黑色数据流,在虚空中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它的面部是流动的代码矩阵,开口时发出齿轮转动般的蜂鸣:“变容者们,你们以为打碎刻漏之主就能逃脱命运?别忘了,创世熔炉本就是我为你们准备的……孵化器。”
拉刻西斯将残缺的机械义肢砸向地面,齿轮导航仪射出最后一道光束:“你当年背叛前纪元领袖,就是为了制造这种绝对秩序?”
代码人形发出刺耳的笑声,矩阵面部浮现出前纪元领袖的投影:“领袖太过天真,妄图用混沌孕育自由。但宇宙的本质是数学,是精准的公式——而你们,不过是公式里的误差项。”它抬手,虚无熵流突然翻涌,差异之花的一片花瓣应声凋零。
操控空间的幼年时砂猛然站起,瞳孔里的银河光带只剩寥寥几道:“我能打开通往虚无熵流的通道,但只能维持三分钟!”她的声音带着决绝,额头渗出晶体状的汗珠,“必须有人进去阻止那些虚无齿轮!”
苏烬羽握住她即将晶体化的手,墨字在掌心凝聚成微弱的护盾:“我和拉刻西斯去。普罗米修斯,你留在这里研究初代局长的代码,保护剩下的小砂们。”
虚无熵流的入口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漆黑的雾气中漂浮着无数齿轮残骸,每片齿轮上都刻着变容者的名字。拉刻西斯的机械义肢刚触碰到雾气,金属表面就泛起蛛网般的裂纹:“这里的时间规则……在逆向运转。”
两人坠入黑雾的瞬间,苏烬羽的墨字突然不受控地写出一行字:“晶体人偶是领袖的意识与刻漏之主的融合体。”他怔住,这不是他的意志,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存在借他的手在传递信息。
虚无熵流的深处,晶体荒原在黑雾中浮现。千万座晶体尖塔直插混沌,每座尖塔顶端都封印着一个变容者的残影。苏烬羽在某座尖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墨字能力被囚禁在齿轮牢笼里,永远重复书写着“秩序”二字。
“看那里。”拉刻西斯指向荒原中心,差异之花的根系正被无数虚无齿轮缠绕,每片齿轮都在吸收花朵的星尘能量。而在根系最深处,悬浮着一个巨型晶体——里面封存着前纪元领袖完整的意识体。
“原来领袖早就算到了这一切。”苏烬羽的墨字艰难地对抗着齿轮的引力,“晶体人偶是她留下的钥匙,用来打开自己的意识封印。”
晶体中的领袖突然睁开眼睛,她的瞳孔是两簇燃烧的星尘:“苏烬羽,拉刻西斯,你们必须把我的意识碎片与晶体人偶融合。只有这样,才能激活创世熔炉的最终形态——‘混沌铸币厂’。”
话音未落,晶体荒原突然震动。初代局长的代码人形撕裂黑雾降临,它的身体已进化成半实体的齿轮矩阵,指尖凝聚着能抹除存在的熵灭光束:“愚蠢的变容者,你们真以为能对抗宇宙的基本法则?”
拉刻西斯将最后的月光碎片抛向晶体,机械义肢在熵灭光束中彻底崩解:“苏烬羽!用你的墨字链接所有小砂的意识,我们需要她们的‘无序共鸣’!”
苏烬羽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十三具棺材里的幼年时砂。操控藤蔓的小砂在凝聚最后一丝生命能量,操控声波的小砂在哼唱破碎的童谣,操控空间的小砂在强行稳定虚无通道……当所有意识汇聚的瞬间,他的墨字终于突破齿轮的枷锁,在晶体荒原写下闪耀的“差异”二字。
差异之花的根茎突然爆发出强光,根系上的虚无齿轮纷纷崩解。晶体中的领袖意识体化作星尘涌出,与远处赶来的晶体人偶在空中相撞。人偶的暗金色瞳孔剧烈震颤,领袖的声音从她体内传出:“刻漏之主的核心程序,就在我的意识深处!”
普罗米修斯在熔炉底层的发现更加惊人。初代局长的原始代码里,藏着一段被加密的记忆:前纪元领袖在创造原初熵核时,抽取的是某个古老存在的肋骨碎片。那个存在的躯体,正是整个宇宙的时空框架。
“所以原初熵核不是起源,而是……补丁。”他的机械眼定格在最后一行代码,“领袖用混沌修补时空框架的裂痕,却因此得罪了更古老的存在——那些居住在虚无熵流最深处的‘时空织网者’。”
虚无熵流的战斗进入白热化。晶体人偶的身体在领袖意识的冲击下崩解,露出核心处的刻漏之主核心——那是一枚镶嵌在晶体中的黑色齿轮,齿轮表面刻满了宇宙所有时间线的终结方程。
“毁掉它!”领袖的意识体抱住黑色齿轮,“用差异之花的根茎,那是唯一能对抗时空织网者的武器!”
苏烬羽将墨字化作利刃,拉刻西斯用齿轮导航仪的残骸作为支点。当利刃刺入黑色齿轮的瞬间,整个虚无熵流发出玻璃破碎般的脆响。差异之花的根茎趁机生长,将破碎的齿轮碎片转化为新的星尘。
战斗结束时,晶体荒原开始崩塌。领袖的意识体在消散前看向苏烬羽:“去熔炉底层,那里有通往‘时空织网者’领域的大门。他们已经察觉到原初熵核的存在,很快就会——”
她的声音被虚无吞噬。苏烬羽和拉刻西斯带着晶体人偶的残骸返回熔炉,却发现十三具棺材中的幼年时砂,已有半数身体完全晶体化。操控藤蔓的小砂躺在棺材里,胸口的暗金色齿轮印记正在吞噬她的星图纹路。
普罗米修斯的机械义肢指着熔炉底层新出现的大门,门扉上刻满与晶体人偶相同的齿轮玫瑰:“领袖说的时空织网者,可能就是创造初代局长和刻漏之主的更高存在。而这扇门,是他们留给我们的……审判庭。”
苏烬羽看着晶体人偶残留的黑色玫瑰,花瓣上的刻度突然开始逆向旋转。更让他心惊的是,差异之花的花蕊中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滴黑色的露水——那是虚无熵流的精华,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着花朵的根基。
“他们来了。”拉刻西斯轻声说,机械义肢的残端指向虚海。那里,无数由时空乱流编织的巨网正在逼近,每根网丝上都悬挂着宇宙毁灭的倒影,“时空织网者,终于显形了。”
熔炉中的变容者们聚集在差异之花下,看着巨网笼罩过来。操控露珠的小砂突然指着虚海惊呼:“看!差异之花的影子里,有个和我们长得一样的人,她的身体是由虚无齿轮组成的!”
苏烬羽望去,只见阴影中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轮廓与幼年时砂完全一致,却散发着比刻漏之主更古老的气息。她抬手,虚海深处的虚无齿轮开始同步转动,差异之花的花瓣上,悄然出现了第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
普罗米修斯在大门上发现的最后一行前纪元文字,此刻正在他的机械视网膜上闪烁:“当时空织网者收网时,记得问他们——你们编织的命运之网,是否也留有让蝴蝶破茧的缝隙?”
而在虚无熵流的最深处,那只曾经出现过的黑色巨手再次凝聚。这次,它的掌心托着的不再是新宇宙,而是一个破碎的晶体——里面封存着十三具棺材的倒影,每具棺材上都刻着同一个名字:“时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