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泛白,太阳照常升起,本该死去的万物开始焕发生机。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榻上,面色惨白的女子安安静静地沉睡,指尖忽而动弹了一下。
匍匐在床榻边的谢危最先被惊醒,他抬起头来看向榻上的女子,唇角泛白。
“阿瓷?”
女子闻言眼皮挣扎着,蹙紧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一道缝隙。
沈玉瓷一时间没适应好灼眼的阳光,被刺了一下,随后又闭上,缓了好久才重新睁开。
她张了张嘴,嗓子哑得厉害,像被刀割一般生疼。
谢危连忙从案上端来一碗温水,递到她唇边。
她抿了抿,润了润喉咙,神色才好些。
“我......还活着?”
昨夜,沈玉瓷喝下那无色无味的液体后,整个身体开始撕裂又生长,生长时候疼得她昏厥过去。
现在醒来,才反应过了,嘴里残留的液体是铁锈味的血迹。
“嗯,没事了。”谢危一把抱住她,极为后怕道:“下次断不会给你没有解药的毒了,这次太危险了。”
提及此,沈玉瓷才回过神来。
“他…死了没?”
他,自然是指季明渊。
谢危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上落下来,“暂未可知。”
本来以为已成定局,现下看来,恐又落空了。
沈玉瓷料想若是此毒无解,也算一命换一命。
“无妨,还会有机会。”她自我安慰着,眼里的光也黯淡了许多。
她捂住心口,眉头蹙起,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并非她没有机会,不过是不够强大罢了。
那些自我欺骗的谎言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她突然好委屈。
她明明那么努力,甚至连命都搭上了,还不能报仇雪恨,蚍蜉终究撼动不了大树吗?
可是,谁又愿意生来就是蚍蜉呢?
“谢危......我好难过......”
胸口压着巨石,让人难以喘息,她一把抓住谢危的手臂,忍不住哭出声来。
最初只是喑哑的呜咽,渐渐地她越觉得委屈,嚎啕大哭起来。
重生后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沈玉瓷已无暇顾及,只想全部都发泄出来。
谢危整个人都不敢动弹,惊慌失措地看着抱住他的沈玉瓷,连忙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她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
足足哭了一刻钟,沈玉瓷才缓过来,眼眸和鼻尖都泛着殷红,面颊上还挂着泪珠。
“哭出来好多了吧,就是我的衣衫全都湿透了。”
谢危没有问她为何哭泣,反而把湿透的衣衫扯到沈玉瓷面前,
“本来想让你帮我洗的,看你那么难过的份上还是算了。”
沈玉瓷垂着脑袋,一双红肿的眼睛盯着指尖发愣。
见她不吭声,谢危有些担心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事了没事了,不会有下次了。”
良久,沈玉瓷忽而抬起头,认真地盯着谢危道:
“我们回常州好不好,不要在京城参与这些烦心事了,然后过一辈子的平常人的生活,好不好?”
谢危眸子暗了暗,“我们?”
“殿下若是不愿,民女自然不敢有异议。”
见他兴致不高,沈玉瓷将头低了下去。
“此事并非我一人做主,阿瓷,我们一起回常州见见沈先生你再做决断也不迟。”
“见了我爹,我恐怕更不想离开家乡了。”
沈玉瓷今天不知怎么了,突然觉得复仇好没意思,她赌上性命孤注一掷地求个结果,可现实却给她当头棒喝。
她知道自己怯懦了,她不该是这样的。
可她一想到娘亲一人在常州等着她回家,她若是就在昨夜死去,娘该多痛苦。
“不,阿瓷,沈先生深明大义,你所看到的只是作为父亲的他。”
沈玉瓷不想在这个话题过多纠缠,吸了吸鼻涕,重新看向谢危。
“对了,我是怎么得救的,怎么醒来满嘴的血,你......”
边说着,沈玉瓷视线下移,猛然发现自己抱住谢危的那只手缠着半只手的绷带,而且刚刚还被她抱着。
她看到绷带上的血迹,连忙将绷带拆开,可绷带下面光洁如滑,毫无伤痕。
“怎么回事?”
谢危苦笑着道:“本来还有伤痕的,刚刚你哭太久了,愈合了。”
“昂?”
“我去西夏为质期间,曾饮过西夏皇室的毒酒——饮鸠酒。”
饮鸠酒是一种毒酒,西夏毗邻西域,不少商人探索西域带来了奇毒,献到皇室,被炼药师炼化后,制作出天下第一毒酒。
西夏本小国寡民,本该灭迹,是这酒让西夏起死回生。
西夏皇室最初因为饮用毒酒死伤大半,最终调制出能够让皇妃耐受的毒性,如此生下的孩子天生便带毒血。
若后天再饮下毒酒加以完善,便有了不死不伤之能。
但此能乃后天培养而成,若是长时间不饮毒酒,体内毒素将减弱,愈合之力也一同减弱直至消失。
但谢危没有提及琴女送饮鸠酒一事,只是归功于自己的特殊性。
“西夏.....那岂不是无敌了,能为大周所用吗?”
“不能,此国人心高气傲,不易折服,反倒想从大周国内部瓦解,将大周收入囊中。”
两人谈话间,一小厮带回了侯府的最新消息。
“殿下,小侯爷醒了,只是有些不正常,恍若行尸走肉般,诡异极了。”
想起侯府的场景,小厮面露惶恐,声音也抖了几分。
沈玉瓷本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失落起来。
“如何诡异?”
“不知殿下是否看过街头卖艺的搭台唱戏,其中有一种便是用绳子控制玩偶表演,小侯爷的状态,正是如此。”
谢危眉头微皱,“此事可有走漏风声?”
“侯府已经封锁消息,奴离开时候有一匹快马离开了,恐是给老侯爷报信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喏。”
此事听得人心惶惶,沈玉瓷看向谢危,“......小侯爷是谁救的?”
谢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叹气道:“据说是太子送来可解万毒的丹药。”
“太子怎会知晓此事?”沈玉瓷不解。
“阿瓷怕忘了,宴会上太子妃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