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煜脸上的眼泪戛然而止，他突然想起来，现在不再是全世界都看不到他，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了。
在一个女人面前哭，哎呀，真是丢死人了。
许煜的脸皮涨得通红，胡乱地擦眼泪，然而审讯室内的声音还在继续，眼泪根本就止不住，他转念一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哭了，要丢人早就丢了，也不差这一回。
于是破罐子破摔，仗着她不敢有大动作，直接靠在她的肩膀上，嗷嗷直哭。
唐司晨浑身一僵，侧头看着一颗黑头颅，抬手想把人推开，见李依依把目光转向她，又连忙放下，眉头原本燃着的两簇火苗现在变三簇。
李依依原本想说什么，瞧着她周身的煞气，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张明说了这么多，都还没有开始交待他是怎么杀的人，但舒清朗和顾骁都没有催促，很是耐心地听着他讲。
这些话压在他心底太沉重了，他无法跟李兰说，更不能跟胡婆婆说，所有的痛与苦，只能自己咽，然后将自己给逼疯。
他把胡智带回了自己家里，当他想告诉胡婆婆和李兰真相时，看着他们因孩子的失踪而焦急痛苦的时候，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如何告诉她们，孩子死，如何能让她们看到孩子残破不堪的身体，倒不如就让她们以为孩子只是失踪了，这样，还能留个念想，支撑着她们继续活下去。
他将存款拿了出来，买了块地，买了个棺材，把胡智葬了进去，虽然现在都让火化，但他不忍心。
“我恨他们，毁了我所有的希望，但一开始，我真没想杀他们。”
说到杀人的过程，张明的情绪远没有之前的激动，他很平静，麻木中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虽然他动了无数次杀心，但张明很清楚，他如果出事了，胡婆婆和李兰后半生就没有了依靠。
那一天，李兰倒下住院，看着她躺在床上叫着小智的时候，他既痛苦又愤怒，再次起了杀心，恰巧，他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刘耀祖五人又在欺负人。
害了一条人命，他们却若无其事，还在嘻嘻哈哈地说着要去哪里玩，刘耀祖还炫耀着他爸买的新游艇。
真正触动到他神经的是，他们还提起了胡智，刘耀祖甚至骂他没用，这么快就被玩死，是废物。
“天作孽，犹如恕，自作孽，不可活。”李依依磨着牙，怒而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他们作的孽，最后赔上的却是张明的一生。”柯明宇叹息，抽走李依依手中的被捏扁的咖啡杯，扔到垃圾桶。
张明没有当场就对刘耀祖他们下手，他听到他们说要去区里散心，而且已经跟家里说好了，于是他便萌生了一个计划。
“我曾给刘氏集团的楼盘干过活，听工友们提起刘耀祖父母的八卦，知道他们在外面各玩各的……”
“我提前租了一辆跟刘家一模一样的车，套上假的车牌，在刘耀祖他们出发的那一天，我又在路上故意弄坏刘家接人的车，然后开着车，装假是刘家司机，当着刘家两个老不死的面，把他们五人轻易就给接走……”
“在车上，我把他们迷晕，囚禁在地下室，刚开始，他们还很嚣张，以为我是绑匪，可他们不知道，我是送他们下十八层地狱的勾魂使者。”
张明脸上露出笑容：“阿兰和胡婶还需要我，我不能出事，所以我需要布局，在没布置妥当之前，我不能杀他们，但是我可以让他们生不如死。”
“小智所受过的苦，我在他们身上千倍百倍地还回去，他们终于知道怕了，他们求我，痛哭流涕地忏悔。”
“当初小智也是这么求过他们，可他们心软了吗？他们放过他了吗？没有，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你第一个杀的人，是胡梓豪。”审讯这么久，舒清朗第一次开口。
听了张明的故事，参与审讯的人都动容，唯有他始终高冷依旧，心硬如铁。
张明怔怔看向他，局促地搓了搓双手，点点头道：“小智的手指就是被胡梓豪生生削掉，我也削了他的手指，结果他被活生生吓死。”
“我都还没把他施加在小智身上的还回去，他怎么能死？我很生气，所以我把他的头锯下来。”
借着运送建材废弃料的机会，张明把胡梓豪运到废弃场，埋在山林外围，那里人迹罕至，被发现的机率小，至于头颅，他随意地扔进山里，就是那颗被野兽啃食，最后被找到的头颅，因为它不是从福寿山上扔下去的，所以和其他碎尸不在同一个区域。
“最后我把剩下的四个畜生全杀了，我觉得埋在地里还是不安全，所以我把他们大卸八块，载到福寿山上扔掉，我没有想到，你们竟然能找到。”
张明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太小看了刑侦人员，他们都是专业人士，他怎么会以为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舒清朗和顾骁都将目光看向镜子的方向，而观察室内的李依依三人也将目光落在唐司晨身上。
作为专业人员，他们深觉羞愧。
柯明宇手中拿着份报告，道：“在福寿山上围栏的油漆成分虽然检验出来，但是是普通的油漆，基本没有什么指向性，而且张明本身没有车，他真的很小心谨慎。”
如果当初他把胡梓豪也一起分尸扔进山里的话，或许他的计划就成功了。
“阿兰说得对，天网恢恢，做了错事，就该承担后果，不能逃避。”说到李兰，李明露出一脸的柔情，整个人如释重负道：“警官，刘耀祖他们五人都是我杀的，我认罪。”
顾骁将口供拿给他看，确认无误后，张明在上面签下名字。
就在大家以为今夜的审讯结束时，舒清朗却坐着没动，他轻敲着桌面，沉声道：“霸凌的视频，是你传上网的？”
其他人霍然看向他，唯有唐司晨不意外。
这个案子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件凶杀案，它成了权力斗争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