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寻踪觅旧影,山深庄冷锁迷魂。
瓷胎暗设杀机伏,魅影幢幢险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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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阮白釉和沈青临根据从骨瓷碎片上解析出的零星线索,以及阮白釉祖父笔记中那段关于威廉家族被放逐成员的模糊记载,将目标锁定在了雾港市远郊的一片群山之中。据说,那里曾是十九世纪末期一些西方富商隐居避世的所在,如今早已荒废,鲜有人迹。
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车灯撕开浓密的黑暗,照亮前方蜿蜒曲折的道路。两侧是参天古木,枝桠交错,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鬼魅的低语。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腐叶的气息,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异味。
“根据地图和那些零散的记录,我们要找的庄园应该就在这片山林的深处。”沈青临一手稳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调出平板电脑上的电子地图,上面用红点标记着一个大致的区域,“威廉家族那位醉心东方神秘学和炼金术的先人,如果真的在这里留下了什么,那必然会非常隐蔽。”
阮白釉紧蹙着眉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黑暗林影。她的心头萦绕着一种强烈的不安,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她摩挲着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骨瓷碎片的冰冷触感。“我有一种预感,”她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正在接近一个非常危险的漩涡中心。那个被放逐的威廉,他研究的东西,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邪恶。”
沈青临将车速放缓了些,腾出手轻轻覆盖在阮白釉的手背上,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传递着沉稳的力量。“别怕,有我。不管是什么,我们一起闯。”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一剂镇定剂,让阮白釉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当前方出现一道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时,两人都精神一振。大门半敞着,上面爬满了枯萎的藤蔓,门柱上依稀可见一个模糊的家族徽记,虽然年代久远,但阮白釉还是一眼认出,那是威廉家族早期的纹章之一,只是在细节上略有不同,似乎融入了一些更为古老和神秘的符号。
“就是这里了。”沈青临熄了火,车灯骤然熄灭,周围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只有天边一线微弱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庄园的轮廓。
这是一座典型的十九世纪哥特式庄园,灰黑色的尖顶刺破阴沉的天穹,常春藤如垂死的巨蟒般缠绕着斑驳的石墙,窗户是那种古老的彩色玻璃,却并非描绘圣洁的天使,而是扭曲的、不可名状的生物形态,在昏暗天光下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木头与湿冷泥土混合的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陈年骨殖的腥甜,让阮白釉胃里一阵翻腾。
两人下了车,沈青临从后备箱取出一个战术背包,里面装着应急医疗用品、强光手电、多功能军刀以及一些简单的勘探工具。阮白釉则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驱散心中的寒意。
“小心点,”沈青临叮嘱道,率先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踏入庄园的庭院,只见杂草丛生,几乎淹没了曾经精心铺设的石板路。中央的喷泉早已干涸,只剩下一个布满苔藓的石雕女神,面容在阴影中显得诡异而狰狞。四周的树木形态扭曲,仿佛一个个沉默的看守者,注视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庄园主楼的大门虚掩着,一道缝隙中透出比外面更加浓郁的黑暗。沈青临打亮强光手电,光柱如利剑般刺破黑暗,照向门内。
“看来,这里的主人并不欢迎访客。”阮白釉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
沈青临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更加凝重。他轻轻推开木门,一股混合着尘埃、霉味以及那种淡淡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两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门后是一个宽阔得有些不成比例的大厅,穹顶很高,四周墙壁上挂着几幅巨大的肖像画,画中人物的面容在手电光的晃动下显得阴森而模糊。大厅中央,地面上铺着繁复的几何图案地砖,但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阮白釉敏锐地发现,那些地砖的缝隙中,似乎隐隐透着一种不祥的暗红色。
“当心脚下。”沈青临低声提醒,他用脚尖试探性地踩了踩一块地砖,坚实,没有异样。
两人并肩缓缓向大厅深处走去。手电光柱在空旷的大厅中扫过,投下幢幢鬼影。每走一步,阮白釉都感觉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味似乎更浓了一些,心脏也随之越跳越快,仿佛预感着某种极致的危险。
突然,沈青临猛地拉了阮白釉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后。“别动!”他厉声喝道。
阮白釉惊魂未定,顺着沈青临手电光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几块地砖微微下陷,露出了下方黑洞洞的空隙。而就在他们刚才差点踏足的位置,几枚闪烁着寒光的尖刺悄无声息地从地砖缝隙中弹出,尖端还带着可疑的暗绿色。
“是陷阱!”阮白釉倒抽一口冷气,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如果不是沈青临反应迅速,她恐怕已经被那些淬毒的尖刺刺穿了脚踝。
“看来这位威廉家的先人,不仅醉心神秘学,还精通机关术。”沈青临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这只是开始,我们必须更加小心。”
他们绕过那片布满尖刺的区域,继续向前探索。大厅的尽头有几条岔路,通向不同的房间。手电光照过去,只见每一条通道的入口处,都摆放着一些形态各异的骨瓷制品——有的是精致的茶杯,有的是优雅的花瓶,还有一些是造型奇特的摆件。它们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白光,如同引路的鬼火。
“这些骨瓷……”阮白釉的声音有些干涩,“它们似乎是某种……标记,或者说,是陷阱的一部分。”她对骨瓷有着天生的敏感,这些看似普通的瓷器,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沈青临用手电仔细照射着其中一个通道口摆放的一只骨瓷小猫摆件,那小猫的眼睛是用两颗深红色的宝石镶嵌而成,在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这些东西的位置,似乎都经过精心计算。”他沉吟道,“我们可能已经进入了一个由骨瓷陷阱组成的迷局。”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咔哒”声从他们右侧的一条通道内传来,紧接着,一股淡薄的、带着甜腻香气的白色烟雾缓缓弥漫出来。
“毒雾!”沈青临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捂住阮白釉的口鼻,拉着她迅速后退。“屏住呼吸!”
那烟雾扩散得极快,所过之处,墙壁上的苔藓都发出了轻微的“滋滋”声,迅速枯萎变黑。阮白釉心中一阵后怕,这毒雾的腐蚀性显然极强。
他们退回到大厅中央相对安全的位置,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不断涌出的毒雾。沈青临从背包里取出两个简易的防毒面罩,递给阮白釉一个。“戴上。看来我们选哪条路,都会有‘惊喜’等着。”
戴上防毒面罩后,那股甜腻的香气被隔绝了不少,但弥漫在空气中的压抑感却丝毫未减。
“这些陷阱如此密集,设计得又如此歹毒,”阮白釉隔着面罩,声音有些发闷,“那个威廉的后人,或者说,布置这一切的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仅仅是为了阻止外人进入吗?”
“恐怕不止。”沈青临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四周,“这些陷阱更像是一种筛选,或者说……是一种考验。”
话音未落,一阵细密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无数细小的骨骼在相互碰撞。阮白釉的心猛地一紧,她循声望去,只见大厅四周那些原本静止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个白色的身影。
那些身影约莫半人高,通体由洁白的骨瓷拼接而成,关节处用某种金属连接,行动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它们的头部也是骨瓷烧制,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窝,透着死寂与冰冷。它们的手中,各自握着一把由锋利的骨瓷碎片磨制而成的短刃,刃口在手电光下闪烁着惨白的光芒。
“骨瓷傀儡!”阮白釉失声惊呼,她从未想过,这种只存在于传说和想象中的东西,竟然真的会出现在眼前。这些傀儡的制作工艺,与她在仓库中见到的那些诅咒骨瓷碎片上的符文风格,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这些骨瓷傀儡的数量至少有十几具,它们迈着僵硬而诡异的步伐,从不同的方向朝着阮白釉和沈青临包围过来,空洞的眼窝仿佛锁定了他们的生命气息。
“小心!它们的目标是我们!”沈青临一把将阮白釉护在身后,从腰间拔出一把精钢打造的求生刀,刀锋在手电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寒芒。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法医的冷静与果决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最近的一具骨瓷傀儡已经冲到了近前,它扬起手中的骨瓷短刃,带着一股阴冷的劲风,狠狠地刺向沈青临的胸口。傀儡的动作虽然略显僵硬,但速度却快得惊人,而且力道极大。
沈青临侧身躲过,手中的求生刀顺势劈出,“当”的一声脆响,砍在了傀儡的手臂上。火花四溅,傀儡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道裂痕,但它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另一只手中的短刃横扫而来,直取沈青临的腰肋。
“青临!”阮白釉惊叫一声,她虽然不懂格斗,但也看得出这些傀儡的难缠。它们仿佛不知疼痛,悍不畏死。
沈青临不退反进,矮身避开横扫,同时一脚踹在傀儡的膝关节处。只听“咔嚓”一声,傀儡的腿部关节应声而断,整个身体失去了平衡,向一旁倒去。然而,它倒地的瞬间,手中的骨瓷短刃依旧执着地向上挥舞,险些划伤沈青临的小腿。
但更多的傀儡已经围拢上来,它们行动间悄无声息,只有骨节摩擦的细微声响,在空旷的大厅中汇聚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尖锐的骨瓷短刃从四面八方刺来,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阮白釉虽然被沈青临护在身后,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成为累赘。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飞快地扫视着这些傀儡。它们通体由骨瓷构成,关节处是薄弱点,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白釉,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找到控制它们的东西,或者破坏它们的核心!”沈青临一边格挡着傀儡的攻击,一边急促地喊道。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每一次格挡都震得他手臂发麻。这些傀儡的力量远超常人,而且它们的骨瓷身体异常坚硬。
阮白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沈青临在为她争取时间。她努力在混乱的攻击中观察着这些傀儡的细节。她注意到,每一具傀儡的胸口位置,都镶嵌着一块颜色略深、形状不规则的骨瓷片,上面似乎刻着微小的符文,与他们在仓库中发现的那些符文有些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是胸口!它们胸口的骨瓷片,可能和那些符文有关!”阮白釉大声提醒道。
就在这时,一具傀儡绕到了沈青临的侧后方,手中的短刃悄无声息地刺向他的后心。
“小心后面!”阮白釉目眦欲裂,情急之下,她抓起地上被沈青临砍掉的一截傀儡断臂,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具偷袭的傀儡扔了过去。
骨瓷断臂砸在傀儡的头部,“嘭”的一声闷响,虽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也让那具傀儡的动作微微一滞。就这片刻的耽搁,沈青临已经反应过来,他猛地转身,手中的求生刀如一道闪电,精准地刺入了那具傀儡胸口那块颜色略深的骨瓷片上。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那块骨瓷片应声碎裂。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具傀儡全身的动作骤然僵住,然后像失去了所有支撑一样,“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变成了一堆破碎的骨瓷残片。
“有效!”沈青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随即又被更多的傀儡淹没。
阮白釉也看到了希望,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慌乱。她知道,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否则迟早会力竭而亡。她环顾四周,大厅的墙壁上,那些肖像画在摇曳的光线下显得越发狰狞。而那些通往未知房间的通道,此刻也像是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充满了未知的凶险。
这个古老的庄园,就像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迷宫,而他们,已经深陷其中。前方的路,不仅布满了致命的陷阱和凶悍的傀儡,更隐藏着那个醉心邪术的威廉后人以及他那跨越百年的阴谋。而解开这一切的关键,或许就藏在这迷宫的更深处,等待着他们用勇气和智慧去发掘。但眼下,他们必须先从这些冰冷的骨瓷杀手的围攻中,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