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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夫人的正房里,杨侯爷已经下朝回府与杨夫人分坐正堂左右,二少夫人魏葳蕤也在。

见杨若筠进来,杨夫人看了看杨侯爷没说话。杨侯爷会意,轻声对施完礼的女儿道:

“若筠,坐吧!”

待杨若筠在魏葳蕤下首坐下,杨侯爷才接着道:

“今日陛下下旨,为楚王赐婚,把裴尚书的次女赐给了楚王为侧妃。”

杨若筠始终看着父亲,认真听着父亲口中的每一个字,待杨侯爷说完,无声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心中也是了然:

“哦,果然如此!”

杨侯爷轻叹一口气道:

“若筠,楚王殿下与你的婚约虽是先皇赐婚,但当初殿下求先皇为你们赐婚时也曾许诺接受我杨家祖训。”

“现在是他毁约在先,与那裴家小姐的婚约是陛下亲赐恐难更改。如今他虽已贵为楚王,爹娘也不愿你受委屈,若你不能接受这桩婚事,爹爹就亲自去殿前请陛下免了你与楚王殿下的婚约,从此双方各不相扰!不知你作何打算?”

……

杨若筠感觉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到当下,自己就如同被瞬间投入一个临渊孤绝之地,虽周围的人都历历在目、话语也清晰入耳,但自己却犹如被困绝境无处可逃!

婚期在即,却凭空多了一个人来与自己分享夫君。

一夫一妻是自家祖训,自己从小到大都在这样的氛围下成长,父母亲、兄长与嫂嫂都是如此。虽知道除了自己家这世道别家大都是妻妾众多,更不用说皇家贵戚三宫六院妻妾成群……

可从小到大爹娘从没说过有朝一日自己要过那样的人生,自己也从没想过会有一日面对这样的难题。

该如何去处理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夫君的关系?

那将是怎样的家庭氛围?

该如何与他和她们相处?

太复杂、太奇怪的关系。

一个人的心怎可能分成几瓣分给不同的人却说是付出了真心?他若不需要付出真心,那么她不知道自己的真心要放到哪里?她又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无法交换真心的人?

此时此刻,杨若筠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她想逃,逃到一个无人之地,逃到一个无需面对任何人任何事、无需做任何选择和决定的地方。

杨若筠意识到,那是她不久前刚刚离开的地方,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山谷,有着茂盛竹林和四季都开不败的昙花的“昙花谷”!

这样想着,神志似乎已回归了那片深谷的幽深星空……

从若筠一进正堂门,全家人的目光就一直都在若筠身上,二少夫人魏葳蕤更是一脸的担心和心疼。

这个妹妹是夫君杨若琨的心头肉,她自与夫君成婚四年多,虽是去年春天才得见这个从川蜀学医出师回家的妹妹,却早已在与杨家二公子定亲时就知道了侯府有一个天赋异禀不似凡人的宝贝女儿!

成了亲入了府更是实实在在感觉到了这个宝贝妹妹在一家人心目中的地位!她虽不在家却又似乎无处不在,家里每个人的言语间都在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若筠要怎样?小姐会如何?

直到亲眼见到这个小姑妹,魏葳蕤几乎也是瞬间就在自己心底,找了块儿最干净又安稳的地方把她放到那里收藏起来!这个宝贝妹妹哪里只是小姑妹,当亲妹妹都怕亲不够!

杨侯爷夫妇对视一眼,杨夫人转向女儿道:“若筠,娘知道你也为难,你与楚王自小结识,他对你的心意咱们都知道,你对他如何娘也能看得出来!只是这人生一世虽良缘难寻,但相伴容易相处难!”

杨若筠听着母亲的话,抬头看着母亲,

“如今这事来的突然,纵然楚王不是心甘情愿,可圣命难违,如此说来楚王纳侧妃已成定局。”

杨若筠点点头,母亲的话她能理解,“相伴容易相处难!”

是啊,此时此刻,逃跑不能解决问题,回“昙花谷”容易,面前的事却不能不面对、不解决!

……

一家人正说到这些,门外通通通的脚步声,杨若琨快步走了进来,掀帘之间他就已感觉到了房间里的气氛……

杨侯爷见杨若琨慌乱无状的冲进屋,沉下脸呵斥道:

“做什么?这么沉不住气!天塌了吗?”

魏葳蕤看着夫君涨红的脸、头上还冒着汗,忙用眼神示意他,

“家里知道了他着急的事,别冲动!”

杨若琨领会了妻子的意思,深吸一口气在房中站定,向爹娘施礼告进:

“父亲母亲恕罪,儿冒失了!”

杨侯爷看他一眼,自然知道他是为什么,不再责怪,低声道:

“坐吧!”

杨若琨在侯爷边坐下,对面的魏葳蕤忙起身去桌旁给夫君倒了一盏茶,杨若琨与妻子了然的对视一眼,接过茶杯几口喝干了。

“你从哪里来?”

侯爷问杨若琨,

“我……儿从元远那里过来的!”

杨若琨还是有点儿急,

听杨若琨脱口而出元远两个字,杨侯爷抬眼瞪着他,杨若琨忙改了口道:

“儿去了楚王府,见了楚王殿下……”

杨侯爷见他收了僭越之词,才又垂下眼帘,等他的下文,

“这事来的突然,楚王殿下也是不愿意的!他……殿下昨天就已经二次进宫求陛下收回成命,可是……”

杨若琨说的急,有点儿气短,咽了口口水,才缓过气来,老侯爷又看他一眼,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终于放慢了语速道:

“前天中秋夜,殿下入宫参加宫宴,之后陛下留殿下聊天,因天晚了就让殿下九龙殿留宿,结果怎知那个裴淑妃的妹妹那晚也留在淑妃的晖章殿……”

全家人都在听杨若琨说话,杨若琨觉得此时说出来每个字都那么困难:

“楚王殿下从金龙池里救下落水的裴家二小姐,整个后宫和陛下都看到了……裴尚书昨天求了陛下赐婚,说殿下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裴小姐为报答殿下愿意以身相许……”

“这哪里是报恩,分明是横刀夺爱!”魏葳蕤忽然冒出一句,除了杨若筠全家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魏葳蕤忙低头告罪,“媳妇失礼,请爹娘原谅!”

杨侯爷叹口气没说话,杨夫人疼爱的看一眼这个二儿媳,知道她的心意,怎会责怪!

杨若琨赞赏的看着妻子,感谢她替自己说出了不敢在父母面前说的心里话,继续道:

“楚王殿下当时就表明了态度,也禀明了陛下当年得先帝赐婚时,先帝是允了殿下遵杨家一夫一妻祖训的!”

说着又深吸口气,

“可陛下说,虽有承诺,然此事情况特殊,裴家小姐贵为裴尚书嫡女,虽是出于救命,但与殿下有了肌肤之亲是事实,若不嫁给殿下就只能出家修行了!”

“我今在任上听了此事,赐婚圣旨今早已颁下,现在整个洛城都在传楚王殿下中秋月夜金龙池救下裴家小姐,是月老牵线天赐良缘的美谈!”

魏葳蕤听着不由攥紧了拳头,美谈?这哪里是美谈?分明是有人算计好了故意传播的流言!让事情广为流传,当事人无从辩驳,只能顺势而为成就佳话!

“前天殿下回府后又入了宫,跟陛下很坚决的表示不能遵旨,可陛下最后说……”

杨若琨又停下了,看了一眼妹妹就马上低下了头,心疼与无奈溢于言表:

“陛下说,如果殿下执意不纳侧妃,不顾裴家小姐清誉,那就发誓终身不婚,谁也别娶!为了皇家威仪与朝臣和睦,此事不能更改!若楚王陛下一意孤行,胆敢抗旨,就是蔑视皇兄、罔顾圣恩!”

听到这里,杨侯爷夫妇对视一眼,事到如此一切明了,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天家威仪不容挑战!

此时如果让结果不同,无从选择,唯有一条路可行!

杨侯爷看着杨若筠道:“若筠,此事关乎你的终身,爹娘就不替你做决定了!无论如何,爹娘都支持你!”

“女儿明白了!”

杨若筠站起身,对着爹娘行了个礼道:

“爹娘放心,我没事,容女儿考虑一下再与爹娘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