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奶奶冷冷地盯着喻青瓷看了好一会儿,喻青瓷就站在那里任她打量。
半晌三姑奶奶冷哼了一声,从指头上拔下一枚戒指随便丢入托盘中。
“我是个寡妇,不像你们一个个家底丰厚,随手给出的见面礼都够我们家吃用好久的,这戒指可是当年大哥在世的时候送给我的,我平日最是喜欢不过,侄媳妇可别嫌弃。”
说完还是一副挑剔的眼神打量着喻青瓷这个侄媳妇。
喻青瓷声音平静地谢过,转身送上自己的针线活。
果然得到的还是一句:“不过如此”的评价。
接着转到坐在正厅左边的几名中年男子面前,宁老夫人继续介绍:“这是你二叔,这是你四叔。”
喻青瓷再次一一拜见,不过两位叔叔都很自然地没有任何表示。
二老爷快到知命的年纪,肤色稍黑身形壮实,早年也曾跟着老将军一起入伍,还上过战场,不过他武艺不精,一场战役中受了轻伤,退下来后很快选择卸甲归家,在老将军庇护下娶妻生子从此安心度日。
四老爷是兄弟姊妹中年纪最小的,四十出头的样子,留着整齐的胡须,颇有些世外高人的做派,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已久。
上头两个哥哥从武,他年纪小吃不了苦便想走科举的路,结果读书读了半辈子到如今也只是个童生的身份,如今早就歇了科考的心思。
四老爷平日里喜欢附庸风雅吟诗弄月,有二哥这个榜样在前,他也有样学样带着一家老小占了将军府的一个大院子。
就是说这两房人一直都是依附着将军府生活。
长辈们拜见完了接着是平辈之间的互相见礼,最先走到面前的是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青年男子,个子比喻青瓷高出大半个头,她得仰着脖子才行。
正想着这位又是哪家长辈,魏氏笑呵呵上前道:“这是你大堂兄云璋,咱们将军府如今就指着他在外奔波应酬,顶门立户。”
喻青瓷晕乎乎行了一半的晚辈礼赶紧收回来口中称呼一句大堂兄。
还没站稳又听魏氏道:“这是你二堂兄云薄,如今在大理寺任了个七品的小官职。”
陆云璋、陆云薄兄弟二人都是魏氏所生,陆云璋是二房嫡长子,今年已经二十七岁,膝下儿女双全,二房的嫡长孙今年已经九岁。
嫡次子陆云薄比大哥小了两岁,曾经跟着老将军学过几年武艺,后来在老将军照拂下进了大理寺任职,算是走上了仕途。
这么一算原来自己的夫君,少将军陆云起在家中排行第三,却小小年纪便跟着父亲上战场厮杀,而这两位堂兄则在长辈庇护下生活滋润儿女双全。
接下来又是一大堆堂兄堂弟堂姊堂妹、竟然还有表哥表嫂之类,喻青瓷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亲戚,往上数一大堆比她大的,再往下竟还有一堆高高矮矮的萝卜头,已经是她的小辈了。
反正记不住,喻青瓷只好秉持新媳妇特有的姿态,少说话,多点头,最多嘴角抽动一下带上个温婉的浅笑,足矣。
只有见到她嫡亲的小姑子陆云初的时候,才抬头认真打量了几眼。
满屋子的人,除了宁老夫人只有这个才是她正经的家人。
小姑娘今年十三岁,上次见她是在太觉寺,跟隐形人一样跟在宁老夫人身后,如今仔细看去还是瘦瘦弱弱的模样,不过目光清澈,看向自己的神情有打量也有好奇,透亮的眸子没来由让人觉得心疼。
记得上一世在喻青妍与人私奔不久这小姑娘就出事了,因为她跟南平伯府关系紧张所以只是听说了这件事,具体并不清楚内中缘由。
不过这一世,能护着且护着吧。
等把这群人全部认完喻青瓷已经是头昏眼花,脸部僵硬连话都不想说了。
身边紧跟着她的裴嬷嬷和佟儿两个也好不到哪里去,都认人认得额上青筋直冒咬牙切齿,唯恐自己没记住回去帮不了她家姑娘复习。
喻青瓷脑子里迅速计算一番,今日收到的见面礼寥寥无几,最值钱的就是手腕上婆婆给自己的这对羊脂玉手镯。
而自己这边送出去的东西中,针线活就不论了,光是给二房、四房还有姑母家的小辈们发下去了十几个包着金、银锞子的荷包,还有珠花,镇纸等小玩意儿都是货真价实买的高档品,心疼得她眼皮子直抽抽。
总算认亲完毕,丫鬟婆子们手里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往旁边的餐桌上开始摆早餐,认亲认了一早上到现在才开始用饭。
因为人多正厅里共摆了四张桌子,中间用屏风隔开,宁老夫人带着女眷在里面两张桌子上坐下,男人则都在屏风另一边,大家可以边吃边说话,只是隔着屏风看不清楚而已。
喻青瓷特意拉上小姑子陆云初坐在宁老夫人旁边,这样就不用跟那三位女性长辈挨着了。
四婶马氏坐下后对着满桌子的佳肴语带抱怨道:“怎么今天的饭菜还是这么素?吃的人眼睛都泛绿光了,好歹家里刚办完喜事,大嫂怎得还这么俭省?”
说罢又对喻青瓷笑着道:“叫侄媳妇受委屈了,这可不是大嫂故意怠慢你这个新媳妇,我们将军府的财力想来是比不上南平伯府,自从大哥和大侄儿走了以后啊,府里的吃穿用度就一日不如一日,唉,人走茶凉也是没办法的事。”
喻青瓷听得皱眉,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直默默无语的陆云初抬起头道:“四婶,我爹和我大哥才刚走,我们要为他们守孝不能沾荤,再说这满桌子虽是素菜,可是食材都是上好的,母亲已经很用心了。”
马氏瞪了陆云初一眼,找补道:“大嫂用心这个我自是知道,只不过看侄媳妇刚过门,偶尔吃一顿荤怎么了?我们大人倒是无所谓,可是孩子们都还长身体不能一直吃素的,大嫂你说是不是?”
陆云初看着马氏:“我父亲和大哥在世的时候没有亏待过你们两家任何人,如今他们才刚走我们做为亲人自是要为他们守孝,四婶若是心疼几个侄子侄女吃的不好,不如搬出去自行开火,我们便谁也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