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这样啊,我还纳闷呢,一个下属怎么能如此放肆地跟领导讲话。”
沙瑞金回忆起之前的情形,每当自己批评完话音刚落,孙连城表面上喊冤叫屈、一脸慌乱,实际上他那话语就像 ** 般密集,根本不在乎是否冒犯自己和李达康。
如今看来,孙连城分明是端着个金饭碗,所以他对所谓的铁饭碗也毫不在乎了。
沙瑞金甚至开始怀疑,孙连城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是不是故意为之?他是不是想激怒包括自己在内的几位上级,从而被调离岗位,好腾出时间发展副业,赚些额外收入?
光明区的问题就够让人头疼的了,可孙连城手握金饭碗,居然还掺和这些麻烦事?真是令人费解。
李达康察觉到车内气氛明显缓和,心中的压力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以为自己的让步行为得到了认可,于是更加积极,连忙补了一句:“沙巡抚。”
沙瑞金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无奈与厌烦说道:“你难道还不觉得今晚已经够丢脸了吗?”
侯亮平和御史台必定经过了严谨调查才发布这份报告,既然已经指出问题,何必再靠我们个人喜好来耗费资源?不要让下面的人对我们心生怨言啊!
沙瑞金很苦恼,对于孙连城的表现,他不可能毫无怒气。
如果真有问题,好好沟通就好;若有委屈,尽情倾诉也行。
但孙连城搞得这般难堪,是不是有意让自己下不了台?无奈的是,在官场上,孙连城这样无欲无求的人是最可怕的,因为他无所畏惧。
他绝非如李达康那般。
李达康只要略显焦虑地蹙眉,便忧心忡忡,唯恐前路尽毁。
“沙巡抚所言甚是。”李达康急忙点头附和。
他察觉到沙瑞金似乎与以往不同,少了那种一站出来便锋芒毕露的气势。
难道是因为疲惫?毕竟他是一夜兼程赶回。
李达康隐约觉得,沙瑞金此刻的状态,竟有些像自己从前从光明区铩羽而归时的模样。
沙巡抚,区区一个孙连城,竟让您如此失落?
李达康心中正思索,忽见沙瑞金仿佛想起什么,重新挺直了脊背,语调也愈发威严。
“达康书记,我此刻郑重问你,光明区究竟能否为大风厂找到安身之地?”
听闻此言,李达康心头一震。
这答案您不是已经知晓了吗?
但李达康确实不敢直言相告。
他内心认为,基于陈岩石的缘故,沙瑞金恐怕不会希望大风厂迁往吕州。
为了晋升,李达康硬着头皮承诺道:
“沙巡抚,我保证会在光明区觅得合适之处妥善安置大风厂!”
然而沙瑞金提高了声量,厉声道:“我现在不需要承诺!”
“我需要的是土地!”
“我需要大风厂尽快得到安置!”
“达康书记,难道你不明白网络舆论的风向吗?”
“若继续拖延,岂非向全球宣告京州无能处理此类事务?”
“你是真的想让世界耻笑京州?”
“光明区究竟还有没有可供安置大风厂的土地?!”
沙瑞金语气严厉,手抚眉心,这一晚,他的眉头因过度纠结而隐隐作痛。
其实他本无意发火,却不知为何情绪失控。
李达康被他的训斥弄得垂下了头。
只觉眼前这位不再是平日熟悉的沙瑞金。
昔日的沙巡抚,即便神色平和,也自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仿佛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
此刻,他究竟为何事迁怒于自己,实在无从知晓。
明明只是想表明忠诚,却迎来了一顿劈头盖脸的呵斥。
看来,孙连城这回真的让沙瑞金动了真怒。
孙连城那混账东西!
气死我还嫌不够,如今还要我受沙瑞金的雷霆之怒。
世间还有没有王法!
李达康虽在心中将孙连城的先人骂了个遍,可面对沙瑞金,却只能强忍怒气,不敢表露丝毫。
更何况,在光明区拿地的事上,他也毫无办法,只能选择沉默。
沙瑞金见状,愈发恼火,严厉质问道:
“李达康,光明区到底有没有一块闲置土地,你竟然一无所知?”
“这是严重的失职!”
“你倒好意思来指责孙连城失职?达康书记,你于心何安?”
“如果光明区真有地,为何迟迟未给大风厂安排?”
“莫非非要等到事情闹大,你才肯出手?”
沙瑞金的情绪似找到了出口,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李达康被训得低眉垂目,大气都不敢喘。
等他说完,李达康听着他渐缓的呼吸声,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沙巡抚,我承认自己的过错。”
“丁义珍在职时,我对他的监管确实有所松懈。”
“但光明区的土地,确已被丁义珍违规售罄。”
“安置大风厂一事虽难,给我些时间,我定能解决。”
李达康语气谦逊,内心却仍对孙连城的祖宗百辈反复咒骂不已。
他清楚得很,沙瑞金冲他发火,全因在孙连城那里受的憋屈无处发泄。
遗憾的是,孙连城这种人油盐不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仕途是否能更进一步。
而李达康则不一样,眼见沙瑞金仍愿指出他的问题,便倔强地认定自己尚未被彻底打入冷宫,尚有挽回余地。
沙瑞金听见这话,态度总算慢慢缓和了些,但语气依旧严厉:“我也需要时间,可如今谁又能给我时间?大风厂一天没妥善处理,网络上的舆论就不会停息,别说京州,整个汉省都会受到波及!”
李达康连连点头附和,他也明白,这事若不能妥善解决,一旦惊动上面,就连沙瑞金也难逃责任。
沙瑞金思索片刻后又说道:“实在不行的话,不如让大风厂搬去吕州吧。”
李达康闻言心头一震,他曾多次坚决回绝易学习的提议,结果到最后,还是要将大风厂迁走?
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笑柄,在易学习面前颜面尽失?
李达康急切道:“沙巡抚,若是迁往那边,郑西坡必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眼下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定会借此机会提出更多要求!”
沙瑞金皱眉沉思,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这段时间,他可没少倚仗陈老的威名四处招摇。”话音未落,沙瑞金便怒目而视。
沙瑞金的脸色愈发阴沉。
如果郑西坡是攀附权势之人,那岂不是把陈岩石当成了他的后台?陈老对他恩重如山,如今前者成了靠山,他沙瑞金又算什么?
察觉到沙瑞金情绪的转变,李达康顿时慌了神,连忙赔笑道:“沙巡抚,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陈老的初衷,是要妥善安置大风厂。
可是郑西坡却利用了陈老的善意……”
够了!沙瑞金挥手打断他,叹息道:“你的担忧是对的,这郑西坡确实有些不知分寸。”
想起下午郑西坡还向他索要订单的事,沙瑞金对这位得寸进尺的老头更加厌恶。
稍作思量,他吩咐道:“让赵东来查查网上那些帖子是不是郑西坡的儿子发的。”
“若是如此,仅凭这件事,郑西坡恐怕就没资格和我们谈条件了!”
李达康听后眼前一亮,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啊,沙巡抚果然高明!”
“跟着您学习,我受益匪浅啊!”
沙瑞金不予理会,身子往后一靠,冷声道:“国家的土地安排,岂是一句话就能左右的?”
李达康听了这话,心中颇觉怪异。
他瞥了沙瑞金一眼,心中暗自揣测,今日的沙巡抚是否又被孙连城逼得太紧了?再者说,咱们可是主张疑罪从无的原则啊。
平复心境后,李达康拨通了赵东来的电话。
……
治安局办公室内,网络巡查员仍在紧张地处理混乱的舆情。
今日舆情扩散之快,令人震惊。
加之监控手段有限,他们不得不持续关注网上的动态,不敢有丝毫懈怠。
赵东来也始终守在这里,以防突发状况。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赵东来接起后,李达康的声音传来:“东来,立刻核查那篇批评孙连城的文章,与郑西坡的儿子郑胜利有没有关联。”
“明白!”赵东来以为李达康掌握了新线索,“我马上安排人调查。”
挂断电话后,赵东来立即指示下属根据郑西坡家的Ip地址展开调查,并叮嘱:“有进展随时通知我!”随后,他迅速召集行动小组成员:“走,跟我出发!”
赵东来决定双管齐下,确保稳妥。
虽然不能贸然抓捕,但可以先了解情况。
如果负责网络监控的同事发现端倪,他就能直接带人将嫌疑人带回。
……
与此同时,在京州的一家豪华酒店顶层,郑胜利正陪着女友欣赏城市夜景。
郑胜利骄傲地说道:“倩倩,你觉得这家酒店怎么样?过阵子, ** 那篇文章的流量赚一笔,就带你去帝都最棒的地方看夜景。”
“京州嘛,还是差了些味道。”
郑胜利的女友倩倩附和着说:“到时候带我去三里屯买包包!”
“这算什么!”郑胜利拍着胸膛,满不在乎地说道。
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都快天亮了,咱们早些休息吧?”
倩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瞪了他一眼:“我去洗澡!”
说完便挣脱了他的手。
郑胜利并不着急,迅速爬上床,脱掉上衣。
犹豫片刻后,他又起身走到沙发旁,拿出随身的小包。
从里面掏出一颗蓝色药片,咬牙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