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叶悠悠转醒,只觉脑袋昏沉,浑身酸痛。他下意识地动了动,牵扯到掌心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房间,环顾四周,屋内布置简洁却不失雅致,古色古香的书架摆满了书籍,暖黄的烛光轻轻摇曳。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而不远处,荒书正坐在案前,静静地书写着什么。烛火映照着荒书的侧脸,勾勒出他冷峻又柔和的轮廓。
庭叶望着荒书,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疑惑,有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
不一会,荒书像是有所感应,缓缓抬起头,目光朝着庭叶的方向投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庭叶像是被烫到一般,慌乱地将视线移开,看向别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脸颊也微微泛起红晕,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被子,心里暗自懊恼自己怎么这般失态。
荒书随后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出房间。不一会儿,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回来了,药香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
庭叶见状,赶忙坐起身,强忍着掌心传来的剧痛,伸手想要接过药碗。然而,伤口牵扯的疼痛让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刚碰到药碗,就因吃痛而松了力,药碗险些滑落,褐色的药汁溅出几滴,落在被子上。
荒书眼疾手快,稳稳扶住药碗,眉头轻皱,看着庭叶狼狈的模样,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将药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拿起勺子,轻轻搅了搅药汁,舀起一勺,递到庭叶嘴边,示意他喝下。
谁料,庭叶却别过头去,不愿喝药。
荒书有些诧异,愣了一瞬,开口问道:“怎么了?”
庭叶抿着嘴唇,一声不吭,眼神闪躲,不知在顾虑些什么。
荒书的耐心渐渐耗尽,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不耐烦:“别任性,快喝!”
这一嗓子,庭叶身子微微一颤,像是被这语气吓到,乖乖转过头,张开嘴,任由荒书一勺勺喂药 ,偶尔被药苦到,还会轻轻皱下眉头。
荒书喂完药,随手把空碗搁在一旁的桌子上,起身便准备往外走。就在他迈出步子的瞬间,衣角被轻轻扯住。
荒书脚步一顿,回过头,只见庭叶正咬着下唇,强忍着掌心的疼痛,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荒书眉头皱得更深,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语气也不自觉重了几分:“又怎么了?”
庭叶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声沙哑破碎的音节,却怎么也说不出完整的话。他满心焦急,眼眶都微微泛红,眼神中满是急切。
看着庭叶这副模样,荒书叹了口气,神色稍缓,无奈道:“行了,我知道你有话想说,等我晚上回来再说吧。” 说完,他轻轻掰开庭叶的手指,转身离开,出门前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见庭叶仍一脸失落,随后带上了门。
随着荒书的脚步声渐远,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庭叶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也跟着空落落的。片刻后,他咬了咬牙,双手撑着身子,试图从床上坐起。
刚一动弹,小腿传来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像是有无数钢针同时扎进肉里。他额头上瞬间布满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枕巾。
他不甘心就这么躺着,稍作喘息后,又一次发力,可那钻心的疼痛却变本加厉,令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这一次,他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跌回床上,疼得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住受伤的小腿。
过了许久,疼痛才慢慢缓解,庭叶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沮丧。他望着头顶的床帐,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能接受现实,乖乖躺在床上,静静等待荒书回来。
直到夜幕如墨,繁星点点,荒书处理完事务,拖着一身疲惫推开房门。他径直走向书桌,坐下后便翻开书卷,沉浸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烛火跳跃,映照着他专注的侧脸,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响动将荒书从书海拉回现实。他这才猛地想起,庭叶还有话要对自己说。
荒书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起身走到床边,从桌上拿起纸笔,递到庭叶面前。
“写吧,想说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也难得地温和。
庭叶接过纸笔,稍作思忖,便在纸上匆匆写下一行字。他写完后,抬眼望向荒书,眼中满是期待。
荒书接过纸张,本以为会看到一连串质问自己的话语,毕竟之前种种,庭叶被自己带回,又经历诸多伤痛,心中难免有怨。
可当他目光落在纸上,却只见上面写着:“我欲沐身。”
荒书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原以为会是一场艰难的对峙,没想到竟是这么简单的诉求。
荒书眉梢微微一挑,他将纸张随意丢在一旁,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就为这破事?”声音低沉又冷淡,仿佛从冰窖里传来。
没等庭叶有所动作,他又冷冷开口:“现在不行,没功夫伺候你。”说罢,转身便要走,脚步匆匆,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留给庭叶一个冷漠又决绝的背影 ,似乎在他心里,庭叶的需求不值一提。
庭叶见荒书要走,心中一急,全然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双手用力撑着身子,从床上挣扎着坐起,动作太过剧烈,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闷哼出声。
荒书刚迈出几步,听到身后这动静,脚步顿住,不耐烦地回过头。
只见庭叶满脸焦急,顾不上掌心伤口的疼痛,双手在空中急促地比划着,眼神中满是迫切。他先是指了指自己,又做出擦拭身体的动作,随后双手合十,眼中满是哀求。
荒书看着庭叶这一系列动作,哪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蹙了蹙眉,满脸的不情愿。
可庭叶那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又让他实在没办法。
僵持片刻后,荒书重重地叹了口气,冷冷地吐出一句:“真麻烦。”随后转身,朝着屋外走去,准备让人去烧洗澡水。
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人在门外恭敬禀报:“大人,洗澡水已经备好了。”
荒书应了一声,大步走到床边,俯身将庭叶抱起。
庭叶下意识地攥紧荒书的衣袖,因腿上有伤,整个人只能无力地靠在荒书怀里。
踏入洗澡房,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
荒书将庭叶轻轻放在浴池旁,双手稳稳地扶着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冷漠又平静。
庭叶的脸微微泛红,有些窘迫地开始解自己的衣物。随着衣衫褪去,腿上和身上的血迹愈发清晰,那些或深或浅的伤口,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
荒书看着这些伤痕,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待庭叶脱完,他双手穿过庭叶的腋下,小心地将他放入浴池。
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住庭叶的身体,冲淡了些许血腥味。
做完这一切,荒书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门口,背靠着门框,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身影在水汽中若隐若现,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庭叶坐在温热的水中,本应是惬意时刻,可他却满心愁绪。手心的伤口只要一碰到水,便是钻心的疼,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挪动双手,动作迟缓又谨慎。每擦拭一下身体,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原本简单的洗澡,此刻却变得艰难无比,这也使得他的速度慢得惊人。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荒书始终安静地等待着,耐心渐渐被消磨殆尽。他抬手掀起门帘,往浴池里看了一眼,见庭叶还在艰难地清洗着,微微叹了口气。想到等下洗完还要着凉,他转身快步离开洗澡房,去拿干净的新衣。
荒书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洗澡房内再度恢复安静,只有水流轻微的波动声。
庭叶在水中艰难地完成了清洗,试图起身,却因腿上的伤使不上力气,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池边。
正焦急时,荒书回来了,手里拿着干净衣物,看到庭叶狼狈的模样,他没说什么,将衣物放在一旁,走上前,双手穿过庭叶的腋下,稳稳将他从水中抱起。
庭叶被这突然的动作惊到,下意识抓紧荒书的手臂,荒书却一脸平静,仿佛早已习惯这般亲密接触。
把庭叶安置在椅子上后,荒书拿起干布,动作利落又不失轻柔,帮他擦拭着身上的水珠,随后拿起新衣,一件一件帮庭叶穿上,全程沉默不语,只有衣物摩挲的窸窣声。
庭叶心里满是害羞,滚烫的温度从耳根一路蔓延至脸颊。他微微别过头,不敢直视荒书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当荒书的手触碰到他的肌肤,为他擦拭水珠、穿戴衣物时,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又因腿伤无法动弹。
他暗自懊恼,怎么就非得在此时洗澡,让自己陷入这般窘迫的境地。可随着荒书有条不紊的动作,庭叶发现,荒书虽神色冷淡,却处处透着细心,动作轻柔,尽量避免触碰到他的伤口。
这让庭叶心中的害羞里,悄然多了几分异样的感觉,一时竟分不清是因为窘迫,还是因为荒书那看似不经意间的温柔。
帮庭叶穿戴完毕,荒书弯腰将他打横抱起,往房间走去。
庭叶紧紧闭着眼睛,双手不自觉揪紧荒书的衣襟,把脸埋在他怀里,试图藏起自己羞红的脸。
一路上,两人都未言语,只有偶尔传来的庭叶因为伤口被牵动而发出的细微闷哼声。
到了房间,荒书轻轻将庭叶放在床上,扯过被子盖好,不经意间触碰到庭叶滚烫的脸颊,他愣了一下,抬眸看向庭叶,只见对方紧闭双眼,睫毛微微颤抖,一副紧张到极致的模样。
荒书低声道:“睡吧。” 随后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门口,带上门的瞬间,目光又忍不住在庭叶身上停留片刻。
荒书轻轻合上房门,背靠着门扉,抬手松了松领口,试图驱散莫名的燥热。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地面,双脚不自在地挪动着,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声响。
回想起刚才给庭叶擦拭身体、穿衣的场景,他的耳尖迅速泛起红晕,蔓延至侧脸。平日里沉稳冷静的他,此刻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复内心的慌乱,可那一幕幕画面却像被定格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手指尖还残留着触碰庭叶时的温度,那股温热仿佛带着电流,让他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暗自懊恼,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乱了分寸。
但他又想,如果再能帮他洗一次澡那……那该是多难得的亲近。他不禁回想起庭叶在水中时,因疼痛微微蹙起的眉,还有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满是惹人怜惜的脆弱。
明明是简单的照料,却在他心底掀起波澜。他深知自己身份,不该对庭叶生出这般心思,可那些相处的画面却反复在脑海中放映。
下次再帮他洗澡,是不是就能更自然些,能光明正大地触碰他的手,在他疼痛时轻声安慰,而不是像这次,只能把满心的关切藏在冷漠外表下。
想到这儿,荒书无奈地笑了笑,自己竟会为这些事患得患失。
犹豫片刻,他再次看向那扇紧闭的门,眼神里满是纠结与复杂,良久,才转身,迈着略显仓促的步伐离开,而那红透的耳尖,在月光下格外显眼。